公爵蹙眉瞪她一会儿,见小女儿完全不搭理自己,让她先去旁边呆着。
凯莲娜这才回应了父亲。她恶意的目光游离在希德与卡尼亚斯之间,哼了一声,提着裙摆,轻巧地跑到不远处的花园里去。
希德也不想和她多呆,看到她溜走还松了口气。
公爵道:“多谢您对犬子的照顾,他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希德在庄园时就是爱惹事的孩子。”
切尔特公爵身居要职,白天忙于公务,未登上看台,但艾伯特已经告知他,会以让贤的名义换取奥尔德男爵一个人情。
他凝视着沉默的养子,云淡风轻地问:“冒昧地请问,希德是否和您谈过您日后的规划?”
希德是他们的棋子。虽说小儿子很有自知之明,但不排除他会将卡尼亚斯收归为圣骑士长的可能——若是如此,他们先前的工作可就付之东流了。
希德眼神一紧。
他没有跟卡尼亚斯说过这个。
少年正要开口,却感觉手心被圣骑士捏了一下。
“尚未确定。”卡尼亚斯道,“但关于您长子的建议,我会着重考虑。”
切尔特公爵满意地笑了,他抚摸着希德的脑袋,仿佛一位慈爱的父亲。
“希德,要好好听男爵大人的话。”他重新戴上帽子,和卡尼亚斯握了握手,“我还要向凯莲娜的导师问一问她的学业,先告辞了。日后必会拜谒您的领地。”
公爵一离开,希德对卡尼亚斯说:“我没有惹事。”
在庄园时他一直很谨慎,没有去触怒夫人,公爵则更不用提了,那时他在帝都常驻,根本毫不知情。
希德反驳的口气很认真,卡尼亚斯忍俊不禁:“是。殿下是好孩子。”
算上今天一面,他已见过了切尔特家族的四名成员。
他的男孩果真是异类。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被污染,着实是奇迹。
于是卡尼亚斯又问:“您的家人准备了同一份稿子?”
艾伯特脱了手套感谢他照顾小圣子。
公爵脱了帽子感谢他照顾小圣子。
——虽然他确实在养熊这件事上花了不少心思,比如监督小圣子每天喝牛奶,以及早睡早起。
“你确实关照我很多,在蒂亚戈的时候,还有之前老鼠会的事。”希德悄声说,“谢谢你,奥尔德。”
“您无需道谢。”
向他的男孩献殷勤,卡尼亚斯本有私心。
希德不管卡尼亚斯是否有私心,尽管他早有了一些预感。
他是被困在枯林里的人,在荆棘堆里挣扎了十七年,好不容易看见了一点亮光。
希德不是石头,他需要被喜欢的感觉。无论那是一颗星辰还是带着诱饵的弯钩,他都想抓在手里。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希德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几乎是毫无音量地将某个姓名念出来,“卡尼亚斯。”
很早的时候就可以。
不是害羞,是他怕被拒绝。
现在也是。
圣骑士忽然觉得“卡尼亚斯”这个人名听起来很刺耳。
鸠占鹊巢。
自己做的一切,回报却被另一个人夺走。
希德在忐忑中等了大半天,然后听到青年低声念道:“希德·切尔特。”
他吸了一口气,心跳加快。
“要我教你吗?”少年嘟囔着,“不用带姓……”
“希德。”
圣骑士的声音渗入他的耳膜,宛若一根温润又锋利的琴弦。
希德抖了一下。
他从未像这一刻感受到夫人随意给他起的名字如此好听,恍如一支晚风与明月的梦呓曲。
光明圣子没有察觉到青年呢喃他全名的用意。
卡尼亚斯不满于他的男孩施加在他身上的不公,尽管那是无意的。
等他收回所有的记忆,他会让希德·切尔特红着鼻子呼唤他真正的姓名。
卡尼亚斯牵住希德的手,如同在黄昏石阶上那样,单膝跪下来。
希德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他还以为卡尼亚斯又要和他开竞技场时的玩笑。
卡尼亚斯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俯下身。
“我将生死上奉光明的使者,让灵魂成为他手中所向披靡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