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迟疑着,目光仍停留那本书上:“他说去世了。”
方教授提起故人,样子有些神伤:“这本书有一大半是她去坎儿城做观测之前一点点写出来的。后来她去了坎儿城,还没来得及完成就出事了。我哥哥想完成她的遗愿, 也算是想留个念想。前两年一直找人想把这本书写完。起初找了两个都不大合适,后来我才把这本书接过来了。”
谢栗一时间没说话。
谈恪家的事情,围绕着他的父母,仿佛成了一个罗生门。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尽相同。
谈启生在方教授嘴里是一个时时缅怀着妻子的丈夫,他自己表现的也确如是。但在谈恪那里,谈启生却又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而他自己呢, 谢栗忍不住问自己, 他对谈启生的观感就更复杂了,一面是受人崇仰的科学家,另一面又是与子女矛盾重重的父亲。
他直觉方教授和谈恪都没有骗他, 但却没有合理的解释,来阐明这些冲突。
方教授看出他豫豫难言的样子:“小谢, 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谢栗摇摇头:“谢谢您给我这本书,我该回去了。”
方教授欲言又止,似乎原本期待他多说些什么。谢栗低头避开方教授热切的目光, 抓起那杯奶茶,匆忙道别。
谢栗确实还有事,他还得去交材料办护照,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去开证明。
从医院出来,他坐车去办事的地方。大白天的,公交车山给没几个人,他没站了一会就有座位空了出来。
谢栗坐下取下来放在腿上,拿出了那本书。
装帧和封面设计显然是用过心思的。前头十几页厚实的铜版纸,印着各式各样的天体照片,有许多还是深空天体。
每张图下都印着日期地点,还有摄影者的名字,叶春熙。
谢栗略过前面的彩图,直接翻到序言页。
他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而果然,这本书的序言,是谈启生写的。
序言里记叙了叶春熙的一生。从校园里的意外相识,毕业后结婚生子留校任教,到孩子相继离家后又重新投身观测,直至意外发生。
和谈恪告诉他的,并没有什么分别。
谈启生在序言里十分朴直,也并没有如何煽情,提到了些过去发生的小事趣事,字里行间也是率直的温馨。
要说这份深情都是演出来的,那谈启生未免也太会演了。
但谢栗想起谈启生故意拿谈恪妈妈迁墓的事情来做文章,也无法肯定。
从办事的地方出来,谢栗看看表,也没打算再回学校去了。
他给谈恪发了条信息,就直接去了谈恪的家里。
谈恪很早前就给过他钥匙,但他之前从没有自己单独过去过,每次都是谈恪接他。
谈恪兴许是忙,也没有回信息。谢栗自己在前一站下了车,攥着钱包冲进超市准备血拼。
到家的时候,谢栗两只手都被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子。一甩,拎着袋子就去厨房了。
他前天才想起来查一查谈恪的生日,没成想就在眼跟前了。
他一时间想不出来能给谈恪送点什么,只好照着最土的那个办法来 -- 烛光晚餐。
超市门口花店四十块一束的玫瑰,八块钱十根的大红蜡烛,预制的冷冻牛排连油都不用放,放进锅里闭眼煎三分钟就行。
长寿面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谢栗不会做饭也是真的不会做饭,这两天硬着头皮看了好几个菜谱,选了最简单的那个。
新鲜的虾去壳去线油煎,倒水,西红柿切块扔进去,水沸了下面,另一个锅里煎个太阳蛋。
最后放一小把青菜,摆盘。
这已经是所有长寿面里面最简单的那一款了,谢栗看完信心满满,这个跟谈恪给他下过的面也没什么区别,看起来一点也不难的样子。
结果第一步就翻车了。
锅里的油倒得太多火开得太大,一个劲儿地冒烟,谢栗手忙脚乱地把虾放进去,没成想立刻引发一场山崩地裂,虾上没擦干净的水星子在锅里炸得跟定向爆破一样。
谢栗哇地一声就捂着胳膊窜了出去,半天不敢进厨房。等到锅里崩得彻底没声儿了,他凑头过去一看,那锅里已经变成了油爆虾冤死现场。
谢栗沮丧得要命。再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谈恪今天有应酬,昨天就告诉他了的,回来应该都挺晚的。他来之前发的那条信息,就是拐着弯地打听谈恪的回家时间。
他本来计划得挺美,这么简单的一顿饭,一个小时就搞定了。可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油爆虾,把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但谢栗觉得还能救。虾没了,面还在,还有西红柿,还有牛排还有蛋,整巴整巴还是能端上台面的。
他这回秉持科学j-i,ng神,吸取教训,先放j-i蛋再倒油,这总不能再炸了吧。
三分钟后,煎蛋变成了粘蛋,黏在了谈恪齁贵的意大利不锈钢锅上,死活铲不下来。
谢栗关掉火,绝望地靠在流理台前,终于认清了自己无可救药的辣j-i水平,拿起手机开始找外卖。
谈恪早早就从酒店出来了。他最近越来越不耐烦这种应酬,今天在里面只找几个关键人物喝一杯随便说两句,剩下的小鱼小虾他连寒暄都懒得。
肖助理在宾利上等他,司机不在,肖助理开着车,见他皱着眉毛上车来,立刻贴心地关掉了车里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