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应该正在洗澡。
犹豫了一下,时光还是拨通了林放的电话,十点还不到,林放应该还没睡。他想跟林放说自己过年准备去上海玩,顺便聚一聚。
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喂?”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您好,我找林放,他不在吗?”时光谨慎的说道,他有些怀疑林放是不是在上海找了个男朋友,不然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接林放的电话。
听到林放两个字,夏天长突然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时光的一举一动,听他说的每一个字。
“时光?”那个男人说。
时光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许团长。”男人说。
时光心里一惊,心想林放果真还是本性难改么,怎么跟许团长混到一起去了,他顿时有些失望,难怪最近不怎么联系了。
“哦,没什么事,他不在就算了,我挂了。”时光的语气有些生硬。
“等等!”挂电话的前一秒,许团长叫住了时光,“你最近……有空来一趟上海吗?”
“怎么了?”时光问,“他惹你不开心了?”
“林放……不行了。”许团长说。
时光觉得脑子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一切,他不明白什么叫“不行了”。
他靠在床头,沉默着,发着呆。
“时光!”许团长在电话里叫着,“时光?你还在吗?”
时光慢慢的收回了意识:“什么叫不行了?许团长,他……他怎么了?”
夏天长也一下子坐了起来,把耳朵凑到手机边听着。
“他胃癌晚期,医生说已经扩散到胰腺了,最多还有一个月,”许团长说,“他这大半个月都在医院,现在求生意志已经不强了,我们很惋惜,他真的是个好乐手。我们希望你能来见他最后一面,你看……”
时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许团长说完,他突然猛吸了一口气,推了推夏天长:“订机票,快!最早的一班!”
“去上海?”夏天长问。
“废话!快点!”时光低吼着,“许团长,他在那边……怎么会胃癌晚期呢?”
“他来这两个多月就查出来了,他太累了,每天晚上都去带兼职,周末更是从早到晚不休息,电瓶车都不舍得买,蹬了一辆旧自行车,一家家的跑。”许团长说,“我们劝他休息,接受治疗,他说要供房子,不能休息。”
“供房子?”时光愣了一下,“上海的房子他怎么能买的起?”
“他在花桥买了一套二手房,”许团长说,“首付不高,贷了将近五十万的款,直到半个月前,他在排练的时候突然疼的晕倒了,我们才知道,就把他送来医院了。”
“他有病啊?!”时光低吼着,“着急买什么房子?又没有老婆孩子要养!”
“他说……那是给你的。”许团长说,“住院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最多还有两个月,他还差二十多万,贷款就还完了。他就把琵琶卖了,卖了十五万,七七八八的东西都卖了,还差三万。躺在病床上,他还在视频给人上课。他已经立了遗嘱,除了房子,什么都没了,房子给了你,说是要给你留一个港湾。”
“许团长,我尽快赶到,”时光的心颤抖着,“我求你了,照顾好他!”
“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想……他一定想见你。”许团长说,“他现在很痛苦,每天疼的在床上打滚,又不肯打杜冷丁,我怕……他撑不到一个月了,可能随时都会……”
时光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许团长!求你了!一定要让他撑住!给他治疗,用药,用最好的药!钱我出!”
“再好的药,也不如你,”许团长说,“你早一分钟到,他就能少受一分钟的罪。”
“我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过去,”时光踹了夏天长两脚,“你机票订好了没?快啊!”
“订好了,明天早上六点,到上海大概八点。”夏天长跳下床,“我去收拾几件衣服,上海冷。”
“许团长!八点!八点我就到上海了!”时光说,“一定要让他等我!”
时光又是一夜没睡,他的脑子里都是许团长的话……林放买了间房子留给他?
他知道,林放的胃癌是累的,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很累了,所以去上海查出了晚期。
即便这样,林放还在努力赚钱,越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越是要拼命赚钱,要赶在自己离开之前把房子完完全全的留给时光。
时光突然心里一惊……也许林放在去上海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癌症?!
夏天长也陪着时光睁着眼睛到天亮,不时的安慰他两句。
“夏天长!”时光站在门口,准备出门的前一刻突然转身扑进夏天长的怀里,“为什么,他吃了一辈子苦,却不得善终?我对不起他,我如果跟他在一起,早点发现他的不对劲,也许不会恶化成现在这样。他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夏天长抚摸着时光的背,“你跟他在一起?那你对得起我吗?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对得起!这都是命,是他的命,也许下辈子命运就会补偿他的。”
“谁要等下辈子?!”时光哽咽着,“下辈子在哪?!”
“到点了,该走了!”夏天长看了一眼手表。
时光心里一惊,突然捂住了耳朵:“不要!别跟我说这句话!”
“好好好,不说不说,”夏天长轻轻拍着时光的肩,“我们还要赶去机场,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