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来了。”
“裴先生跑这深山老林来探班,谁这么大面子啊?”
“瞎吗,没见他手指上戴着婚戒。”
“天哪!为什么高富帅都结婚了,他们就不能瞎了狗眼等等我吗?”
“别打岔,裴先生结婚了?剧组里的哪位?”
知道得最多的道具师偷偷朝着谢知努了努嘴:“那位。”
“哦~难怪临时换人,空降男二。”
“不是原来的男二生病来不了吗?我猜是打听到剧组出的外景太苦就溜了,听说这位来试戏,导演觉得他比原来的那个好,拍板就定了。”
“嘁,那你也信,人家是有后台的,瞧他平时的清傲劲儿,谁上去说话都不怎么搭理。”
“哎哎,你们别偏题啊,我怎么看裴先生和谢知跟不认识似的?要真是一对儿,怎么都不睬对方的。”
“你们小年轻懂什么?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而且裴先生是来看小情儿的,我听说就是演那个小配角的,叫杨什么来着?哦对,杨澈!”
“哇,幸好我没嫁豪门。”
“也要你踩狗屎运嫁得进去。”
“你……”
“不对吧,杨澈跟了裴先生还只拿了个小角色?我听说裴先生对情人可大方了。”
“呃,可能是不怎么重视吧,那位裴先生可是有名的fēng_liú浪子……”
“但是不重视的话怎么特地跑这儿来了?”
“……就你话多!有钱人多半脑子有病,我哪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小d背对着那几人,翻了个大白眼,拿着小电风扇给谢知吹风,小声嘀咕:“胡说八道,杨澈?鬼扯!裴先生当然是来看我们谢哥的。”
谢知走完戏,坐在树荫下,捧着剧本波澜不惊地翻了一页:“有点冷,换个笑话。”
给那几个工作人员说中了。
裴衔意从始至终都没来和谢知搭过话。
那天的拍摄任务艰巨,从早晨一直拍到深夜,临到最后一场戏时,出了点事故。
吊威亚被用了一天,在山崖边拍戏时,忽然断裂,谢知一个不慎,踩踏边缘,跌落下去。
万幸那个坡虽然长,但还算缓,不至于要人命。
身体失重的瞬间,谢知反应很快地护住了头,腿却不知撞到了哪儿,传来股断裂般的剧痛。等天旋地转的世界停下时,他几乎痛昏过去,满身冷汗,试了几回都没能爬起来。
深更半夜,黑咕隆咚的,坠下来的距离很远,剧组的人找过来不知道要多久。这个季节山里有不少虫蛇,谢知只能尽力往平坦显眼的地方挪。
然后就是等待。
一个人在黑暗中等待是很绝望的事。
总会让人记起一些不算美妙的回忆。
山里晚上冷,身上的服装也不厚实,谢知靠在一块大石头边,回忆往事保持清醒。
他浑身都是细小的擦伤和泥尘,满身狼狈,没j-i,ng力在意自己的形象,只猜测一定很难看。杂七杂八地想了会儿,他放空大脑,望向未遭污染的夜幕。
星河繁盛而灿烂,而他独坐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谢知的意识已经开始混沌,朦胧听到熟悉的嗓音由远及近:“谢知——谢知!谢知!”
急促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靠近,一道光映来。他勉力抬头,只看到模糊的身影,还没辨出是谁,就被一把重重地抱住了。
良久,他听到裴衔意微颤的声音:
“还好,还好……”
他的心跳剧烈,呼吸急促,嗓音活像吞了把沙,哑得吓人。
裴衔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谢知的意识不甚清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疑惑地偏过头,不是很确定地问:“裴先生?”
裴衔意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沉沉地嗯了声,脱下外衣给他披上,动作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受伤的小腿,连呼吸都停住了:“很痛吧。”
谢知没有回答,恍惚地想:是他啊。
这三个字像滴落在水中的墨,浅浅洇开,渐渐无影,意识随着心底轻微的叹息归入沉寂。
他早就筋疲力尽,看到裴衔意,便放心地闭了眼。
不过也没睡多久。
半昏半睡中,谢知被轻微的动作晃醒,睁开条眼缝,觑见前方模糊摇曳的斜坡,深夜的山被虫鸣声衬得很静,星光与月光洒在地上,映出条条深一道浅一道的影子。
他陷在蒙昧里,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背着他走。
托着他的手强健有力,背脊宽阔踏实,传来的呼吸声很沉。
远处隐约有灯影和人声,裴衔意在朝着那儿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