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罗盖伞下,宇文睿身着月白色五龙便服,头戴玉冠,额上一抹鲜红色束发带,在众臣、宗室的簇拥下站在城楼上朝下观望。城楼上的侍卫数目加了两倍有余,城楼下的禁卫军也都不由得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唯恐皇帝有什么闪失。
其实,夜色已深,加之城下御街上灯火璀璨夺目,趁得城楼上的灯光都极其暗淡,若非武功卓绝、目力极佳者,实在是不好确定皇帝的具体位置。景砚的太后仪仗,就在宇文睿身侧不远处。
纵然是做了十二分的准备,宇文睿还是忍不住时而侧脸打量阿嫂的安危。
景砚与她对视,以目示意她专心皇帝该做的事。
宇文睿克制地生生转过头,暗暗深吸一口气。她开始打量城楼下的种种——
因为时辰到了,皇帝登了城,在司礼官的引导下,舞狮、百戏、诸般杂耍俱都按部就班地开演了。
围观的百姓看得热闹,宇文睿也看得不错眼。
会是舞狮的吗?
这狮子可比往年的大得多了,里面会藏着兵刃家伙吗?或者躲藏了几个人,好找准机会动手?
可是,看相王的表情,听他的言语,显然不是。
除了自己登基前,相王欺自己年幼,惦记着那张龙椅,这些年来,他还没敢有过什么僭越之举。
那张藏不住心思的脸,会是伪装的吗?
又或者,是这伙百戏、杂耍的?
那把吞进嘴里的刀,会是真的吗?
那根舞得像车轮一般的□□,会是真的吗?
他们是不是打算一会儿用这些东西来行刺朕?
宇文睿盯着城楼下的一举一动,心头既期盼又紧张——
期盼的是,她许久没同人动过手了,筋骨都快松散了,很盼着来那么一场打斗,过过手瘾。
紧张的是,这城楼之上,不止自己一人,还有阿嫂,还有大周的柱国之臣,若是万一有什么闪失,其后果不堪设想。
想及此,宇文睿的掌心沁上一层汗意,她用力地吞咽了一口,以压制住左胸口那颗越跳越快的心脏。
然而,她所期盼和担心的事,全都没有发生。
城楼下的百姓喝彩喊好,城楼上的众人指点评论,一派的祥和氛围。
展眼间,已经到了亥时。
城下的舞狮、杂耍渐渐退去,只听司礼官一声高喝:“吉时到!吾皇隆恩,以飨万民!”
城楼下的百姓,听到这一声,都是j-i,ng神一振,一股脑地扑向了城脚下。
内廷司早就在城垛口备下了一筐筐的果品、糕饼,随着一声令下,流水价似的倾泻而下。
城楼下的百姓,欢叫着纷纷争抢。
同往年一样,难免因为身体的冲突而生口角,甚至撕扯、辱骂。
景砚在城上听得暗暗皱眉,心道或许礼部说的不错,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仪式。
她微微侧脸,看向宇文睿,发现那孩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城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和一丛丛的灯火出神。
景砚正纳罕这孩子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却见宇文睿突地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景砚更是奇怪。
她没有武功,并不知道宇文睿耳力目力俱佳,已经遥遥看到了化装成普通百姓的内廷侍卫从人丛里拎出一个颇为壮硕的黑衣人,周围乔装打扮的几名侍卫立马包抄上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黑衣人按住、拖走。
紧接着,人丛中又有两名黑衣男子被拖了出来。宇文睿心头正欢喜着,却一眼瞥见了那两名男子似有异状。
她脑中电光火石间正要呼喝“扣住他们的嘴”,却不料两名男子已经有所动作,牙关一咬,身子抖了抖就不动弹了。
众内廷侍卫唯恐引人注目,拖死狗一般将两具死尸拖走了。
宇文睿却是暗自心惊——
服毒自尽!
死士!
恰在此时,布置在京师四城的庆典焰火一起被点燃,“砰”的一声腾空而起,照亮了整座京师,也照亮了御街前禁宫城楼之上众人的脸。
城下的百姓,城上的百官、宗室,都忍不住抬头仰望夜空,纷纷慨叹好绚丽的焰火。
霎时间,随着焰火腾空的,还有四个黑影。他们正对着宇文睿所在的地方,跃起丈余。跃起的同时,四个人同时弯弓搭箭,箭尖所指向的,皆是同一个方向——
皇帝宇文睿!
宇文睿的修为比一般人高,自然看得也比一般人分明。
千钧一发之际,她脑中电光火石般滑过一个念头——
箭杀!
这场景,何其熟悉!
皇兄宇文哲不就是被……
难道,今日他们又来杀朕来了!
城下的内廷侍卫眼见有刺客腾空而起,大惊失色,纷纷抽出随身的兵刃跃身形阻挡,城楼上的护卫此时也看到了刺客意图不轨,忙向前冲。然而,他们毕竟身法不及四名刺客的快,眼睁睁看着四支箭从四张劲弓上爆|s,he而出,直奔皇帝飞去。
眼看刺客就要得逞,危急关头,斜刺里突地飞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凌波踏步,拦腰截住四支箭,广袖舒展,已经将四支箭卷住。紧接着,仿佛停滞在了半空中一般,那人身形急转,也不细看,随手一抛,四支箭又原路返回,直冲四名刺客飞去。
四名刺客刚用尽全力s,he出箭矢,因着重力作用直朝地面落去,身体完全来不及再做反应;而且,那四支箭返回的劲道远强过他们之前的功力,血r_ou_之躯怎扛得住摧金裂石之力?只听得“噗噗噗噗”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