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牙想说自己没兴趣,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吱声。
——“我被义父收养那年。”程渲忆起往事,“那年齐国大旱,饿死了许多人。岳阳是皇城,比乡野要好些,但除了皇族亲贵,普通百姓过的也挺苦。司天监除了卜官,我这样刚进去的弟子也没有多少口粮,入夜没有饭吃,只有一碗像水一样的稀饭,不到戌时肚子就饿的咕咕叫。我脸皮薄,又不敢去找义父喊饿。有天五哥陪大皇子来司天监,大皇子和义父议事,五哥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我,饿得去嗅树上的叶子…”
“嗅树叶子解馋?真的好惨。”莫牙咬了口手里的番薯吧唧吃着。
——“五哥当时也没有和我说话,第二天他又过来司天监,送了我一包果脯子…”程渲鼻尖微酸,“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鲜果还可以做成这样软糯甜蜜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程渲眉角狡黠一笑,“果脯子耐放,一包可以偷着藏很久,我每每觉得饿,就摸一块出来吃,一整夜都不会觉得饿。”
“果脯子。”莫牙想起程渲从宫里偷偷带出来的那玩意儿,甜是甜,可这会子,莫牙牙尖都有些发酸,早知道果脯子还有这样的故事,莫牙再馋也不会吃一口。
——“五哥看我吃的欢实,他说,隔一阵他就会带些给我,让我慢些吃,别噎着,有他在,饿不着我。”程渲回忆起那时的一幕幕,再想起屋里重伤的穆陵,声音渐渐低下。
“你还是修儿的时候,一定生的很美。”莫牙恼道,“美色惑人,他才关照你吧。”
程渲摇头,“饿得皮包骨头,都快脱了相,哪里还有美丑?五哥面冷心慈,他是怜惜我。”
莫牙垂落下头,想到刚才在屋里对穆陵不大客气,心尖又软了下来,生出些不好意思的愧意。
程渲继续道:“到司天监不过一年,我就成了个瞎子。岳阳的各种大夫都瞧了个遍,说是没得治,这辈子都不会看见。到后来,连义父都认了命,五哥…却从没有放弃过我的眼睛。齐国皇子,十六岁就可以行掌事之则,五哥十六岁生辰才过,下的第一道指令,就是命人去找齐国最出名的治眼大夫,请来岳阳替我医治。虽然还是没有让我复明,但五哥对我说,如果注定我这辈子都看不见,他就做我一辈子的引路人,不离,不弃…”
莫牙突然紧紧拉住了程渲的手,“你那会儿是没遇见我。”
程渲挠了挠莫牙的手心,忍着笑,道,“还有就是…”
——“还有…我知道…”莫牙小心眼儿似的嘟囔了句,“不就是…那个什么寒玉衣么?”
莫牙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的高冷样子,其实样样都记得门儿清,程渲也不去戳他,点头道:“起初也不过是一个玩笑话,一个古籍传说里才有的寒玉衣,谁都没见过它长的什么模样。五哥搜罗天下寒玉,有收集了许多关于寒玉衣的记载,在我生辰那天,居然真的送给我这件寒玉衣。”
——“他是可以驾驭天下之力的皇子,有钱,有权,寒玉衣尔尔。”莫牙气鼓鼓道,“寒玉衣可救不了谁,你的命,是我救下的。”
“是你是你都是你。”程渲有些哭笑不得,“情义无价,五哥倾力制成的寒玉衣,不过是想兑现自己的诺言,他答应我的,就一定会做到。”
莫牙深吸了口气,看着泥巴地,吞吐道:“身为皇子,他对你程渲是还算不错,你回报他的情义…也是应该。我…这不也在治他么…要不…过会儿我再进去,嘘寒问暖?”
程渲脸憋的发红,莫牙咬了咬唇,挤出话又道:“再或者…下回你要给他换药,我不拉着你就是…一声五哥喊了这么多年…总还有兄妹之情在。”
程渲扑哧笑出声,摇着莫牙的膀子,道,“傻子,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一声五哥,哥哥就是哥哥,你是真的太傻听不明白么?”
莫牙有些懵逼,“我明白…我才不傻。”
程渲扭头看了眼紧闭的里屋,扯住莫牙渗着汗水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做了你的妻子,这辈子就都只会陪着你,大宝船上,我复明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莫神医。”
一声软糯的莫神医,听得莫牙失了魂魄,莫牙脸颊微红,越发觉得自己可得治治自己的小心眼。
莫牙也不想再多说,千言万语只需要汇成一个动作——亲她。莫牙搂住程渲的肩,摩挲着她的秀发,柔吻上她的额头,月色缠绵,锁住了两个人缱绻的依偎。
——“咿呀。”阿妍扶着穆陵挪到窗边,冷不丁瞅见莫牙和程渲亲亲,阿妍羞红了脸,“他俩好上了呢,穆大哥,他俩好上了。”
穆陵身子发着抖,背靠着墙壁说不出话来。阿妍听见穆陵低低的喘息,收回眼神急道:“我扶你回床上歇着吧。穆大哥?”
穆陵挥臂示意她不要再说,面色晦暗让阿妍看着也有些怕。
屋外
莫牙挥着手替程渲撇去秋夜的飞虫,低声试探道:“穆陵也找到了,伤势稳定不需要多久就能大好…后头,我们做什么?”
程渲往莫牙怀里又靠了靠,莫牙太喜欢程渲对自己的依赖,他胳肢窝一个使力夹住了程渲的腰身,程渲腰间酥麻,低笑着直往莫牙怀里钻,莫牙哈哈嬉笑,脸上满是快慰。
——“后头?”程渲仰头看着莫牙澈静的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只要莫大夫不要嫌弃神婆子碍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