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宫挥挥手,旁边的小童端上一盏茶来。
“你喝口茶,再写。定然胜于从前。”
卫玠不接,疑心茶水有什么怪端。
朱宫对那小童道:“流沙,你倒半杯出来自个儿喝下,免得旁人不安生。”
那个小童听话地饮了半杯,卫玠见他无事,也饮了半杯。
茶水下肚,只觉浑身精神振奋,好像身上有使不尽的力气,连头脑也变得灵光很多。握起笔时,脑海中滔滔不绝地闪现过家传笔法的精要细节,爷爷的、父亲的写过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眼前跳动,似乎伸手就能抓到一大把。
握笔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似地一划千里,游刃有余。起笔连笔竟是从未有过的自如,那股随性而发的畅快,那股不受拘束的愉悦,好似不是人在握笔,而是笔在催人。
电石火花间,一篇长达百余字的《惊雷帖》已然现于台前。放眼看去,那帖比起先前所书果然有天壤之别,不仅笔划更加迅猛刚烈,而且势头勇不可当。总的说来,几可超过祖父《顿首州民帖》的高度。
卫玠写得兴致起来,意犹未尽,又抓起旁边几张白纸,不到一炷香功夫,接连作了《惬意帖》、《行军颂》两幅绝品佳作。
他还待再写,几个小童几乎用抢的把墨宝统统收走。
卫玠全身发热,力气用不完,全都发到声音上:“你做什么?我还有好多可写!”
朱宫与他道:“卫公子够了,我朱宫坊不占人便宜,卫公子在此作了三幅字,已然远远超过送那人出城的代价。为作补偿,还请卫公子提些别的要求。”
卫玠挠着身上因热气发起的痒处,想也没想就道:“刚才那些茶,给我几包带走!”
朱宫慷慨地点头,命小童取来好几包递与卫玠:“卫公子也是客气,这等茶叶我此处多得用不完,你随意拿走便是。若是用完了,还可到我这来取用。”
卫玠还真不客气,又兴许是热气冲昏头脑让他变得率直起来,只一把抄过那些茶叶抱在怀里,连句道谢的话也不说便转身离去,好像生怕朱宫会反悔似地。
朱宫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脚步,早已计上心头:或早或迟,这小子定会回来找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啦各位,改着改着突然就过了12点了……
今天傍晚还会再更一章的,晚安啦。
☆、气血两虚
午后霏霜睡醒便到集市上逛一圈,顺手带回些醉香阁的糕点酥糖,卫玠挺爱吃甜食,却也挑剔得很,平日里也就这家店里的能叫他稍稍看得上眼。
不过今天看来他对这些个点心毫无兴致,只随便抓一把往嘴里塞塞,连嚼都没嚼几下就全咽下了肚。然后急匆匆地要往书房里去,据说是要练字。
霏霜按他坐下:“急什么?不吃完不许走。”
卫玠只好再抓几把往嘴里砸,还是狼吞虎咽的吃相。
霏霜奇道:“可是有什么托你作书?怎么弄得这般神经兮兮地?”
卫玠兴奋地答道:“我今天发现了秘诀,写出字来几乎可以比肩爷爷写的了。”
现在卫瓘那幅《顿首州民帖》就挂在书房的正中央,他隔三岔五地都要去观摩好一段时间。每次霏霜给他端了茶水过去时,望见他的眼神里除了专注便是钦慕。看来超越自己的祖父,恐怕是他最大的心愿了吧?
不过书法这东西除了讲究境当中。他既不像他祖父那样上过前线的,要够上那种气势,只怕不是能强求得来的事情。
霏霜只当他有个美好的愿景,至于能不能实现,怎么实现,都不能跟切切实实的吃饱喝足相提并论,于是亲手拈起一块小糕饼递到他嘴边,故作严肃地说:“一点一点吃。”
卫玠笑得狡黠,果真一点一点地吃着,连她手指头的碎屑也要舔得干干净净,再舔过来可是手背了啊……
霏霜突然往他上颚里弹了弹,卫玠“哎哟”叫了几声。
“叫你吃糕点,不是吃我。”霏霜虽然嘴上抱怨着,不过还是拈了块新的往他嘴里送。
这一点一点地果然吃得很慢,小小一碟糕点竟能吃得半个时辰有余。
望着空空的碟子,卫玠突然改了主意不想写字,砸吧着嘴唇对霏霜道:“我还想吃。”
霏霜笑着骂一句:“赶紧做你的正事去!”
卫玠只好乐悠悠地起身,叮嘱她:“那再帮我泡壶茶好不好,我们再一点一点喝。”
霏霜板起脸:“写字贵在专心致志,什么一点一点喝的?”
卫玠说得振振有词:“喝了你泡的茶,写出来的字一定更好看。不信你试试?就用下午我拿回的那几包新茶。”
这也不是什么难为她的事情。霏霜提了包茶叶,再命下人将烧开的水取来,便往茶盏里倒入。滚烫的热水遇着那干茶叶,登时散出股独特的清香,比之寺庙里的烟火稍淡,比之旷野里的花香略浓,实在叫人神清气爽。
霏霜呢喃乐道:“不是我泡的恐怕也能提神醒脑吧?”
她阖上茶盏盖,把茶水往他书房里送去。
卫玠正好写完一幅字,见着霏霜过来便唤她来看:“怎么样怎么样?”
霏霜瞧了几眼,她起码的鉴赏力还是有的,只道:“跟原先的差不大多嘛。”
卫玠扣了扣桌子:“正是。你看啊,等我喝完这杯你泡的茶,马上见真功夫。”
他现在做事可真是风风火火的,也不顾茶水烫热,就像喝酒那样仰着脖子咕咕入了肚。更诡异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