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压下,又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梁大人了:“梁大人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傅攸宁点头称是,仍在绞尽脑汁的想着。
“不如你在金香楼席开二十桌摆个答谢宴,聊表心意也就够了。”梁锦棠见她一筹莫展的样子,随口给出个建议。
虽明知他故意怼人,傅攸宁也只是挠头笑:“席开二十桌……那是成亲的排场吧?以我的薪俸,这个法子显然行不通。”
“你成个亲寒碜到才请二十桌?”梁锦棠给了她一个隔老远都能看清的白眼,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这、这也不好说,毕竟我没成过亲,”傅攸宁只能干笑,不知为何话题的走向会变成这样,“我这人怕麻烦,若成亲的话最好就……两个人,一壶酒,大不了歃血为盟,这就算是礼数庄重了。”
她素日里得过且过,甚少去想将来的事,此刻也不过是话赶话说到此处,顺嘴就胡诌罢了。以她那颗浑浑噩噩的脑袋,哪里会去想成亲这样严重的事?
梁锦棠很是无语地在心中嘲上一句,歃血为盟?到底是在说成亲还是结拜?
脑中却莫名浮现她一身嫁衣,满眼豪情地在月下捧起一坛子酒的模样。
蓦地,他回过神来,暗暗对自己脑中的画面皱了皱眉,像要掩饰什么似的,笑得恶意:“明日你不是告假了么?若你坚持要答谢,我就勉强同意明日的午饭让你请了。”
什、什么呀?
傅攸宁苦了一张脸,默默盘算着自己这月的薪俸还剩几何:“梁大人,能否商量下……换个日子?”
“不商量。”
“可明日我有很重要的事,不能耽误的事,是真的!”
见她满眼委屈又狗腿的讨好状,梁锦棠隐隐想笑,却还是端着冷脸:“明日早去早回,午饭准你晚点开餐。”
“不是,我,那个,明日得出城,中午回不来。是真的!”傅攸宁忍不住使劲点头以强调信用。
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哼。“那就晚饭。”
傅攸宁在心中为自己扁扁的荷包鞠了一把泪,讷讷道:“那先说好,金香楼我是真请不起的。”
“地点你挑。”
一锤定音,梁大人既没有漫天要价,她自然也无坐地还钱的余地了。不过……
“梁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明日告假了?”傅攸宁诧异极了,努力按下心头那个“仿佛梁大人在偷偷关注我”的诡异念头。
威风凛凛的梁大人闻言身形一顿,忽地拉开门,硬声硬气地丢下一句:“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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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不晴,不雨。
傅攸宁唇角的浅笑隐隐有哀,手里拎着简单的香烛纸火,慢悠悠行在山间道上。
她的父亲傅懋安本是长在东都的老世家子弟,十五六岁时才举家迁至帝京。傅懋安疾病辞世时正是七月,灵柩不便运回东都,便葬在了这帝京西郊的山上。
从前她在东都任职时只能对着父亲的灵位祭拜,这两年到了帝京,才当真能到墓前一尽哀思。
不过,为免碰上些不该见的人,她都是尽量避开七月初七、清明或年节这类会有家祭的日子,选在三月初六父亲生祭这日独自上山。
有风簌簌,晃得两旁林木沙沙作响。傅攸宁脚下并不停步,眼前似有许多旧事连篇起伏。
那是望岁四年七月初八寅时,银月斜挂天边。鸦青夜色中,青阳傅氏自京郊宅邸加急百里送至绣衣卫东都分院的家信只有四个字。
父殁。速归。
彼时傅攸宁年方十九,刚刚升任东都分院小旗。
那夜她站在东都分院的门口,指尖轻轻捏着信纸的边缘,阵阵寒气接连自脚底一路蔓延到心尖。
一对游玩整夜尚未尽兴的陌生小儿女在对面街边言笑晏晏,点燃了一支昨夜剩下的烟花棒。见她目光怔怔望过来,便友善愉悦地齐声笑着对她喊道,姑娘七夕好呀。
她身上漂亮的新襦裙还隐隐散出焰火气,那是夜里与同僚们在街市上游玩后留下的热闹气息。忽地就腿脚发软,终是缓缓跌坐在府门口的石狮脚下,满面的泪汹涌如月夜潮汐。
那时她就知道,从此后,她再也没法过七夕了。
因为,从此后,每一个七夕,都是先父忌日。
而三月初六,是父亲生忌。
五年过去,她仍不大敢穿漂亮的新衫,不愿看到节日焰火。
那总会让她想起,父亲在帝京傅府病重、垂危、逝去的那个夜里,她正在繁华的东都街头着一身新衫,与同僚们喝酒、赏灯、玩闹。
世有书曰,时也,命也。这话真是对极。
当傅攸宁走到父亲坟前,却惊见自己两年来苦心孤诣避而不见的人全都到齐了。
母亲。长姐。幼弟。
这是一家四口二十四年来首次相见,彼此却几乎在瞬间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不止有那四对亲缘相仿的梨花眸为证,还有傅云薇与傅攸宁那两张太过相似的脸。
不过,让她更为尴尬的是,三人旁边还站着梁锦棠。
今年定是她的大凶之年。
傅攸宁心中涌起无限悲怆的无奈,回想新年后至今发生的所有事,竟就没一件是顺意的,未免也太背了些。
此刻的她只觉眼前有金星乱窜,踌躇了好半晌才稳回心神,略掀衣摆缓缓跪下,工整地向母亲行了归家礼。
傅夫人立在远处未动,只淡淡点头,轻道:“维真明日启程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