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把她的林姐姐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多少回,念得赵侍郎夫人都忍不住打趣:“亏得是个姑娘,这要是个小子,就冲这个念想法儿,我少不得该打点礼物,上荣国府下聘去了!”
只是赵宜弗是年轻心热,落在别家姑娘的眼里,便是她放着满席的各家闺秀不好生招待着,头也不回的就去迎接了一名勋贵小姐。
黛玉的身份,放在别处或许算得上尊贵,可在满座士林闺秀眼里,约莫可以简化为如下几条:第一,勋贵出身、父母双亡、宗族凋零、家道败落;第二,寄人篱下;第三,母族也是江河日下,表面光鲜内里糜烂;第四,身上统共一个爵位,还是走了贤德妃的裙带关系得的。
赵宜弗出身的赵家虽也可以归为外戚,但赵家本就是书香世家,数百年来代代人才辈出,论底蕴之深,如今的皇室都不及她家。现今的淑妃娘娘当年待字闺中时亦以精通经史而闻名,特以文名而被征召入东宫,充任太子嫔,究其根底赵氏并不因女子而发迹。比之如今的贾家……
作为一名世家女,赵宜弗待黛玉的这份热切劲儿,实在是失了身份。
道理虽如此讲,但黛玉毕竟是五品县君,在场闺秀品级高过她的也没几个。黛玉进来时,便纷纷的涌上来见礼,只是眉梢眼角的神情俱是淡淡的。她们淡淡的,黛玉自然也懒怠与她们热切。她来只是却不下赵宜弗的热心,与旁人何干?各家姑娘们本自心中暗怕她是个自来熟的,万一厚着脸皮贴上来,自己应付起来倒不麻烦,染了俗气却是了不得。见她一疏离,她们正乐得自在,除了几句场面上的客套话外,也不再搭理黛玉,只三三两两的与相熟的好友说笑起来。
重阳乐事,不可无花,不可无酒,更不可无蟹。不一时,一盘盘以蒲叶包好蒸熟的肥美螃蟹便端了上来。京中所食螃蟹以胜芳所产为最佳,这一带地势低洼,河水每每泛滥,其他粮食易腐,故而农人多种植高粱等高杆作物。然而如此地势却有一宗好处,便是秋日田中潦水不尽,便有大批螃蟹由海中沿河道入胜芳,贪吃那高粱而留恋不去。人们借此时机饲养贩卖,也是地方风土趣事。黛玉来时风闻宝钗与湘云出的主意,说是她家伙计地里出得好螃蟹,正可拿出来给湘云摆螃蟹宴做东,想是那伙计便是胜芳人也未可知。[本段参照邓云乡的《云乡话食·持螯餐菊说红楼》]
只是北地严寒远胜南国,八月末时冰霜初结,螃蟹便已到了下市之时。九月再想吃螃蟹,价值便要翻上数番。当此之际还能摆出如此规模的螃蟹宴,可见这赵家平时虽不显山露水,可内里底子之丰厚,倒也不在以豪奢闻名的四大家族之下。
黛玉也爱吃螃蟹,只是早年畏其腥寒不能多吃,时日一久便成了习惯,只吃一点便够了。不想这厢她还在慢悠悠的剔着螃蟹,旁边的赵宜弗已然飞快的剥了一整只。小姑娘手颇巧,将螃蟹的胸甲完整的剔出蝴蝶状,献宝似的向黛玉晃了晃,又将剥好的螃蟹推了过来,嫣然一笑,怡然无忧的样子,令黛玉也不觉莞尔。
众人吃毕螃蟹,洗过手,下人们便收拾了残席另摆了酒食过来。席中闺秀俱是闺阁弱质,适才的螃蟹吃过,大多便饱了,尚有胃口的自取,余者便起身离去。除黛玉之外,其余人俱是家中常互有往来的,一时壮健者投壶,活泼者斗草,活泛的抹骨牌,斯文的赏花吃酒,细细论起来,庖金馔玉上的穷奢富丽虽较之贾家有所不及,但胜在新鲜雅致,比贾府中一应宴饮俱是戏酒吃喝之事要有滋味许多。
黛玉与她人俱不相熟,便令人在廊下设了绣墩,自持了钓竿钓鱼。看那水中鸥鹭悠然踱步,倒也自在。忽隐约听见有女子道:“时近重阳,秋气渐朗,你我既已把酒迎霜,又怎可无诗助兴?”
黛玉向后瞥去,见座中一名少女笑着起身,身形娇小袅娜,眉目间却是精华难掩,颇具探春之风。她认得那是赵宜弗的三姐赵宜苼。
女儿家没有不爱玩的,既有人提议,余者纷纷响应,几个丫头悄悄退出去,不一时已叫回了十来个,有那嗓门尤其大的,一来就嚷嚷:“这回是什么题目?上回连带荷包都输给了你们,这回我定不会再落第的!”
另有一名少女笑道:“会社四回,落第分八,说这话你羞也不羞?”
那嗓门大的少女也不以为意:“我这人再没别的好处,望梅止渴最是擅长了。本就不如你们,若是还颓头丧气的,我先腻烦了我自己!”
众人一时笑成一团。赵宜弗过来找黛玉,小声说:“哥哥们在外头三天两头的赶文会,我们姐妹几个在家无聊,就学着他们也办了诗社。她们凑趣,也加了进来。县君姐姐有兴趣过来坐坐么?”
“你们诗社雅号为何?”黛玉问。
“起社那天,三姐姐院里落了只翅膀受伤的白鹤,因事起兴,索性便叫鹤园诗社了。”赵宜弗道。
原来除海棠诗社之外,天下尚有这许多琼英玉秀。黛玉心中微微感叹,一时颇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当即抿嘴笑道:“听着倒也有趣儿。”
赵宜弗大喜,忙拉着她进来,里面却已经议定了题目。说经论典板滞无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