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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稍缓。
“还请母后先回栖凤宫,这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神色稍霁,目送她的銮驾走远,内侍曹福便来报,五皇子求见。嘉靖帝面上拂过一丝不耐,本想拒绝,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
“让他到露华殿候着吧。”
露华殿乃陈妃的宫阙,这个曾经宠冠六宫的宫妃,住的楼台亭阁无不精致奢华,一草一木都透着用心,虽然宫殿的主人如今已盛宠不再,然而到底瘦死骆驼比马大,檐角的八宝宫灯、廊下的八宝盆景腊梅……都是宫中一等一的好物。
嘉靖帝的突然到访,简直让饱受冷待的陈妃受宠若惊。圣驾还未到时,她已经屏退左右,独自抱着手炉在宫门前等候。等嘉靖帝走近,入目的便是白雪掩映下红衣美人折梅图,这个场景让他一时愣住。
想当年,宁黛不顾他的苦苦恳求,还是依照媒约坚持嫁给了玄镜,让初登皇位的嘉靖帝大感挫败。那时候的他,频频借酒浇愁,众妃无法,便是太后也没有主意,只有陈瑶姝,这个因为家族关系入宫的妃子,一次又一次地夺走他手中的酒盏,不惜触动逆鳞噘着嘴表达对宁黛的不满和醋意,想尽一切办法哄他高兴……
其实一开始,他对陈妃是没有感觉的,无非是抚慰功臣巩固权势的一件工具,他的后宫从来不缺,然而渐渐地,这个明媚活泼的少女,却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他的心,久而久之竟成为了一种习惯……
嘉靖帝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多年没有穿红衣了。”
陈妃一愣,已然不再年轻的脸上亦是写满了对岁月的惆怅。
“皇上竟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宁黛最喜欢身着红衣,而陈妃少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虽比不上宁黛传奇,却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媛,加之自小被父侯宠爱,更是养出个无法无天的脾性。未出阁时,因时常被人拿来与宁黛比较,于是陈瑶姝便有心和她争个高低,宁黛喜红,她也件件着红,宁黛擅琴,她便也请来名家苦学……如此种种,世人却不敢以“东施效颦”小看之,只因陈妃各方技艺也是一绝,久而久之竟也自成一派,惹人惊艳。便是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入宫后不顾宫中禁忌,行径肆意任性,起初嘉靖帝很是反感,可是最终他能逐渐放下宁黛,可以说,和眼前人关系匪浅。不知从什么时候,那个红衣抚琴的女子已不是那冰冷决然的旷世名秀,而是这巧笑嫣然的倾城佳人。
可是一切的一切,自从宁黛死后便都变了,虽然隐隐知道原因,但嘉靖帝却从来没有问过缘由,这一次,他忍不住道。
“为何后面便不再穿红衣,也很少抚琴?”
陈妃笑容微滞,她看了看手中折断的梅枝,似有迷茫。
“说出来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你说——”
“臣妾其实很嫉妒玄夫人。”见嘉靖帝目光一顿,陈妃若无其事接着道。
“不过说起来虽说是臣妾独自较劲,可是自从玄夫人离世,臣妾却突然觉得少了一位知己,或许只是臣妾自作多情,再不穿红衣,亦很少抚琴,也算是缅怀故人吧。”其实真实原因却是陈妃见好就收,毕竟宁黛已经死亡,若是再如往昔,勾起嘉靖帝不快,反而画蛇添足。
嘉靖帝却听得分外感慨。不愧是陈瑶姝,年轻时不畏皇权,如今也一样毫不忌惮,他看着她,突然寻回了一丝青春时候的影子,主动抚上她的肩。
“走吧,去你的宫里坐坐。”
陈妃目光一亮,却难得地有些踌躇。
“皇上,五皇子还在……”
嘉靖帝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抬眼看向陈妃身后的祁澈,只怪他第一眼被陈妃勾起往事,便把正事也忘记了。
“儿臣拜见父皇。”
祁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嘉靖帝目光肃然,沉吟片刻便道。
“如今玄洛之事,你如何看待。”
祁澈微一斟酌。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要证据确凿,自然一切都要按律法查办。”
“好一个证据确凿。”嘉靖帝眸光一紧,“既是如此,那便由你负责此案,和印墨寒一起探查,若是发现玄洛,留下活口押解京城候审!”
祁澈仔细咀嚼着话中的信息,嘉靖帝前往陈侯别院一事他和陈妃都已经知晓,不过父皇只字不提,却让自己插手玄洛一案,并且对玄洛的处置也从格杀勿论变成了留下活口,显然事情已经有变。
不过这当口他到底不好多说什么,飞快地和陈妃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领命退下。
“大冷天的,皇上都不让五皇子进去喝一杯热茶。”
陈妃很自然地替嘉靖帝撑起伞,柔声道。
嘉靖帝眯起眼睛,“你们陈家似乎最近和老五走得很近?听说之前还准备让陈家的女儿做五皇子妃?”
陈妃心下暗惊,却还是不动声色道。
“五皇子妃一事臣妾并不知晓,不过大哥和五皇子之间应该只是臣子间的正常来往。陈家得到的一切,都是皇上的恩典,父亲还在世时,便教导我们不能忘本。”
嘉靖帝嗯了一声。
“不知金玉在北魏是否还好?”
提到心尖上的女儿,陈妃几欲热泪盈眶。
“她现在怀有身孕,身子骨也有些不爽利,臣妾每日在佛前祈祷,只望佛主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晚间,太子祁念便被嘉靖帝速召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