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曾经亲近的全都死光了,只留一个能恨的在身边,老天何其讽刺。
她再不想跟他说话,转身艰难地走了,没看见顾凌羽在身后露出了个笑,视线转了过来,望着她背影的眼神里,终于是再不掩饰的专注而疯狂。
“阿绫,”他低低的、柔软的、笑容满面的道。
“现在只剩我们俩啦。”
人都死了,该走的路还得走。两人回到河边勉强吃了些东西果腹,顾凌羽把川夜设法拖进林子里密些的地方掩饰了,就灭了火收拾起行李,准备上路。大部分衣物行李已被他烧光了,没有了马,轻装上阵。所有东西都被他打了个包挎在身上,又用妆粉简单改了改脸,就牵着江绫用夫妻身份上官道拦了个车。
通往桐湖的官道上向来有许多行商车队,为着和气生财,一般情况是乐意接受散客的,付几个钱就能蹭一路车,多加些还包伙食。顾凌羽穿着书生服饰,面目俊雅,江绫娇娇柔柔,虽用面巾挡了脸,沉默寡言,还是看得出来是个美貌温柔的小娘子——两人都看得出来是很好说话,很有学识的。行商也乐意带这样的人,爽快收了钱寒暄道:“江公子去桐湖投亲么?”
“是啊。”顾凌羽牵着江绫的手不放,笑得一脸幸福。“我和娘子成亲不久,那里有个我家的亲戚在,有些渊源的,我带她去见见人。”说到这里,缱绻的看了江绫一眼,眼神热烈,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江绫别过头不看他,行商抚掌:“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顾凌羽笑道:“我娘子害羞,您别说啦。”顺理成章牵了她去后面不提。
车队比人走得快,第二日刚过晌午,车队到了桐湖城。桐湖商贸频繁,一般若无上官公文,是不查进出来往的。顾凌羽和行商聊了些进城事宜,打探他要走哪条路,再故作惊喜求了行商将他们顺路送到城里某条街上,行商不疑有他,一口答应。进城前顾凌羽在车上掀帘子看了眼,见外家的暗桩还布在门前,微微一笑,把帘子放下了,转过去抱着江绫撒娇,偷偷的问她:“有准备房子么?”见她理也不理,就知道了。
等进了城,告别行商,顾凌羽牵着江绫四下走走观察了一会。桐湖他从前也没少来,对这里还算熟悉,因为想着将来若爹踢他出门历练,外公已说过让他跟着镖队走两圈的,也了解一些事宜。要如何做,前两天晚上已经想得清清楚楚,先是熟门熟路避过和外家有关系的中人,找了间干净的小院租住了。他当公子惯了,虽知道要低调些,却并不懂怎么计较价钱,抱着江绫的包袱钱袋,出手极大方。
“我只要这里安静清幽,仆人?不要,没得笨手笨脚的。日常柴水食材的定时差人送来,算定个日子结钱,其他时候少来打扰。”他还懂得不能太阔绰,勉强装模作样跟房东讲了两句争执试住期限——万一房子住得不顺心怎么办?最后约定先试住一个月,当场定契交银子,包括之后几日的食水运送时间也一起约好了,顾凌羽送走房东,欢腾地跑到里面去找江绫。
“阿绫,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你看满意吗?”他兴高采烈,占着院门关了没人看见,不嫌累的抱着她从院子一路转着圈逛到房间。地方小,也就几步路,江绫冷冷的理也不理。顾凌羽看她一眼,顿一下又笑容满面,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沿,自己也黏着坐下来紧紧搂住,撒娇的把脸伏在她肩上。
“今天用来付钱都是阿绫的银子。”他絮絮叨叨:“明明应该觉得用你的钱不好……应该是我养你才是。”停了停道:“可是好开心。”声音幸福满溢。
“阿绫,”房间一时静谧,顾凌羽道:“我以后会养你的。”
江绫不答,也不动,他枕着她的肩,侧着脸望着她。从来男子是树,女子是藤,男女如藤缠树,而他们是树中藤。他的根已经长在她身上了,她就是他活下去的养分,是他寄生的命魂。
他的目光渐渐有些不对。
“阿绫?”他笑着轻声的唤:“说句话吧,我想要你跟我说句话,不要不理我……你一天没跟我说话了。”
她就看了他一眼。顾凌羽才刚雀跃起来,她的眼神又挪开了,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滚出去。”
“那打我呢?”
他恍若未闻:“鞭子在我腰上,你要打我一顿么?不是说来了桐湖我欠你二十鞭?我记着呢。”
“你骨头贱就自己抽。”江绫连眼神都没有再投来一瞥:“滚出去。”
“自己也行……”顾凌羽一退再退,觉得很委屈道:“那,你看着我抽?”他仿佛看不见她一瞬间厌烦透顶的神情,拉着她的手去寻他腰间的鞭子。然后一瞬间手被江绫狠狠甩开,揪着衣襟把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触目所及,都是化不开的冰雪。
“你记着,顾凌羽,你只是条狗,我要你听话的时候,你最好听话,别妄想指挥我对你做什么。”
顾凌羽默了半晌。
“阿绫,你答应过的,二十鞭。”
她回答道:“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四遍。”
顾凌羽只觉自己内心嫉妒烧灼烈火,怨毒升腾上来,压抑不住的充斥满胸膛。江绫这样为着什么,他全都知道。雪浪,那个臭丫头,他已经忍了她二十鞭,她已经死了,她的鬼魂还纠缠着他的宝贝。要抢夺那些注意力……那全是我的、我的!顾凌羽逐渐露出一个笑,眼神阴鸷而露骨。
谁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