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娣叫了来。
活干的差不多了,叶春兰把葛带娣推进了屋,“剩下的我来干,你歇会儿进屋卖卖呆。”
看不懂没意思,正想离开的葛带娣却看见了葛呈忠从支起的腿上滑下一个木牌,木牌在膝盖下方被截住。葛呈忠有个习惯,每次玩的时候都坐在墙角,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支在前面。
“葛叔,你连牌都拿不住还总能赢钱。”
葛带娣随意的一句话,使葛祥林脑子里有个闪念:他在耍鬼。一把攥住葛呈忠两只手。
“怎么了。”一个人问。
另一个人也蒙在鼓里,“祥林,你这是干什么?”
葛祥林也只是预感,“你俩看看他几个牌。”
一数还真多出一张牌。这下可了不得喽,几个人瞪圆眼睛,多年输钱的积怨一下子爆发出来。他们怒吼着,抓起葛呈忠的胳膊、腿就往外拖。吼什么?不知道,反正挺瘆人的。
“我的妈吔,这是怎么啦。”葛带娣惊呆了,她隐约觉得自己惹了祸。
葛呈忠在裤子的膝盖处缝了个不大不小正好能装下一个木牌的补丁,玩的时候补丁里常有一张木牌,比别人多一张牌,赢的几率就高。坐墙角支起腿就是为了取送牌方便,亦不被人发现。可这次不走点,从补丁里取牌时不慎滑落,也刚好被葛带娣看见。
“把腿铡了!”
“对!把腿铡了!”
“铡刀呢?把铡刀拿出来。”
赶马车的家里还真有铡刀。
“是哪条腿藏的牌?”
“是左腿!”
“把左腿铡了!”
院子里狂呼乱叫起来。
“嗵”的一声,大铡刀扔在地上。
葛呈忠瘫软在铡刀旁,瘦削的脸成了死灰色,眼睛、鼻子、嘴同时下流着混浊的液体,冷空气将混浊的液体变成了混浊的固体。鼻下三根较长的胡须结有小冰坠,小冰坠在嘴前颤抖着,“各位大侄子行行好,千万别侧我的腿,没了腿我怎么活啊。”可怜巴巴的泪眼瞅瞅这个,又望望那个,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求饶。
怒火烧昏的三个汉子怎能听得到,怎能看的见,“哗啦”一声铡刀抬起。
叶春兰、葛带娣奋力拦阻。叶春兰疯了似地将铡刀合上并卧在上面,“要铡就铡我吧!”
葛呈忠没了动作,没了声音,嘴前的小冰坠不停地抖动。
葛带娣匆匆跑出了院门------
葛祥富远远看见了院子里的人,“住手!都给我住手!”
晚了,葛祥富赶到时,虽说葛呈忠的两条腿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可地上却留下了一根带血的手指。
要铡腿,腿没铡,要铡胳膊,胳膊没铡,要铡手,手没铡。在叶春兰奋力维护下,在葛呈忠苦苦哀求下,并应允每人返还三百元的前提下,将左手的食指铡掉了。
手指落地,喧嚣停止,小院静默,唯有寒风行走的声音------
坐在地上的葛呈忠握着自己的手腕瑟缩一团,向上翻了一下哀戚的眼睛,“祥富,不怪他们,怪我。”
“放我出去!”叶春兰在喊,她被关进了仓房里。
葛祥富回头看了一眼,气愤地抓过葛祥林的衣领就是两个大嘴巴子,“你们这帮畜生,都是亲戚里道的,怎么下得去手!”
刚刚还怒火万丈的三个人都低下了头。
事后,佟春华给耍钱的人做了总结:扑克越摸越厚,人情越摸越薄。
三月初,青年们都返回了青年点。地还冻着不能挖树坑,女青年们有的在宿舍里织毛衣、毛裤什么的,有的在小溪边洗着什么。男青年们东屋窜西屋,西屋窜东屋没个正事,有时还疯闹滚打在一起。
黄克豪、牟志强来到赫文亮的宿舍。
“文亮,来。”黄克豪将手里的蓝布小袋子颠倒一个个,“哗——”的一下,炒熟的黄、绿大豆粒满炕乱跑。
蔺天生抓了几粒放在嘴里,“真香。”
你一把,我一把地吃了起来。
丁龙在走廊里看见黄克豪手里拿个小布袋进了赫文亮的宿舍,便急忙从女宿舍那头跑了回来。
“好东西,好东西。”丁龙一进屋,直奔诱人的豆粒。
“把门闩上。”蔺天生说。
小倔子两手抓满豆粒,仰着脖子往嘴里灌,腾出一支手把门关上又把门闩上。“大牙,哪偷的。”
“吃你地得了,问什么问。”
“你个老伙计一点不开窍,这么好的东西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今晚咱们和大老黑再去搞点。”
算了吧,人全回来了,一旦让三姐知道就麻烦了。”转而又说:“这犯法的事咱不干,要去你自己去。”箱子里还有一大兜的豆子,黄克豪不能说。
“呦嗬,你他妈什么时候学好了,还犯法的事不干,我看你是不犯法的事才不干哩。”
只有“咯嘣,咯嘣”嚼豆粒的声音了。
丁龙瞟了一眼越来越少的豆粒,拍拍手,“不吃喽。”坐在炕沿边脱鞋。
见吃没个够的主,今天这是怎么了?黄克豪心里纳闷。
上了炕,光着脚丫子在大豆粒上乱踩起来,“我叫你们吃,我叫你们吃,嘿嘿,给你们添点香料。”
气的黄大牙对着丁龙的腚蛋就是一巴掌。
瞅着黄大牙的脸,原地一蹦,“你们吃呀。”又一蹦,“你们倒是吃呀。”
有的豆粒碎了,谁也不伸手了,几双无奈的眼睛瞧着在豆粒上的脚丫子,左脚缺失一个小脚指的脚丫子。这是小时候追着马车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