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冷清与盛气,眼中微微有点血丝,反倒显得有些倦意。
夜长欢突然语塞,之前想好的种种快意之语,都不太说得出口。不觉低头去看几案上,大大小小的杯盘盏碟,公主家的早膳,十八样南北点心,八样酱醋小菜,琳琅满目,一样一口,精致而繁复。
又不巧被他撞见,自己如蠹虫一般豪奢,还跟猪牛一般能吃!
夜长欢一边在心中主动检讨,一边讪讪地问了一句:“你吃吗?”
“吃些吧。”那人竟温和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尽染嘶哑。
夜长欢却眼神一亮,赶紧吩咐半夏,端洗手茶水,上碗箸餐具。
裴煊不客气,洗了手,举箸开吃。吃得斯文,却又如秋风扫落叶,一口一碟,一碟一碟地依次吃过去,不多时功夫,案上便尽剩些空盘残盏了。
着实像是饿了。
半夏侍立在一边,使劲去看她家公主的眼色,等着公主发话,看再添些什么吃食来。
安阳公主却没空理她,只顾得上双手捧着她的那盅姜茶,瞪了一双水汪汪美目,呆呆地看着裴大人吃东西。她有些恍惚,向来视她为无物的裴煊裴大人,此刻竟能在她府上的画堂锦屏前,与她对坐,吃她的早膳。
这种感觉,仿佛平淡而安静的时光,慢慢地流淌过心间,充沛而温暖。她与她的三任驸马,都有过同桌吃饭的时候,却没有体会过这种静好。一时间,更是不知说什么好。好在裴煊也无话,吃得从容认真,心安理得,能容她睁大了眼珠子围观。
等裴煊吃完,漱口,擦手,夜长欢便存了些坏心思,突然将手中姜茶递出,说到:“喝点这个,驱寒气……”
那人居然顺从地接过那盅她已经喝下一半的姜茶,想也没想,就一饮而尽!
夜长欢忍住蹿至嗓子眼的一声惊讶与……狂喜,转着眼珠,装一副若无其事,假模假样地咳喘了两声,便吩咐半夏,撤了早膳,换茶上来。
今晨这个氛围,真是融洽,谈什么,都好说。兴许,还能多谈些,其他的。
等半夏将沏好的茶呈上来,夜长欢便赶紧递眼色,让她清场。半夏机灵,转身退出去,虚掩了门,又把门口的两个丫头片子也给带得走远了些。
室中寂静,两人对视,尴尬顿生,又移开视线,各看各的。
“我今晨回家,才知道你的事。”裴煊想了想,寻了个开头。心中暗忖,怪不得,她昨夜上芝兰馆去,怕是见着驸马欺她,心中不痛快罢。
“哦,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她一半是故作轻松,一半是真的不在乎。兴许,她就是个孤寡命,注定了找不到合适的。
“若是不喜欢,就和离吧。”裴煊又顿了顿,微微叹息说到。声音异常的沙哑,比先前进屋时还甚。
“都嫁了三次了,再和离就没人要了。”夜长欢噘嘴,跟着他一起叹气。和离是肯定的,只是,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冲着他撒一回娇,可别浪费了。
“没人要……”裴煊的声音哑得几近气声,说了一半,索性端起茶杯,先喝口茶润润嗓。
夜长欢就盯着那窃曲纹饰的领口间,若隐若现的喉结,滚动吞咽,等着他清了嗓门说后话。她想当然地,最想听的话是:没人要,我要,嫁不出去,我娶。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果不其然,裴煊吞了茶,说的是:
“没人要的话,就别嫁了,养几个喜欢的面首在府上,不也一样过日子。”
这……确定是在安慰她?而不是在寒碜她?
夜长欢堆一脸苦涩笑意,翕了翕唇,没能及时答话。
一向矜持的裴大人突然奔放起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夜长欢抬眼旁顾,裴煊也就不再多说,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窗外朝阳出云,霞光流转,枝头鸟鸣,是初春里难得的好天气。
裴煊闭目,就着那正襟危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在养神。
有那么一瞬,夜长欢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忘了此行的目的了,莫不是专程到她这里来蹭饭打盹的?遂隔着几案略略倾身,凑脸过去,偷偷打量那张玉琢的面盘,英挺剑眉,鼻若悬胆,丰润菱唇,那盖眼的两排浓密睫毛,比好多女儿家的还长……
正看得贪婪,不觉袖口边的指尖亦跟着虚描,裴煊突然抬眸,吓得她一个退身,深深抽了口气,再抚着心口给长长地吐了出来。
就听得那喑哑的声音轻轻地说来:“舍妹无德,我替她向你道歉,你把人交给我,我带回去好生管教。”
终于说到正题了。夜长欢吐完气,凝了神色,她刚才想好的应对终于派上用场:“不用,我已经替你管教了。”
“……”裴煊神色一滞,不解地看着她。
“就关在柴房里的,跟驸马一起,没吃没喝没穿,准备管教三天,至今日下午,才满一天。”
夜长欢一边说得快意,一边勇敢地直视回去,不放过裴煊的任何神色变幻。
“……”裴煊似乎不动声色,神光柔和,将她笼住。
“三日之后,如果还有气儿,再抽上几十条杖,扔东市大街上去,保管叫她这辈子都规规矩矩。”夜长欢又将她的管教计划,缓幽幽地作了一番描述。再挺直了腰背,迎着他的审视。
你求我啊,只要你开口求我,我就马上把人放了,让你带走。
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被她这样几日折磨,如果还有命,也没有脸了。连带着,裴国公府的脸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