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杀,也不会轻易就放。
他这一次,算是立了大功吧。本是受人挟制,却阴差阳错,化险为夷,反手捉了个重要的人质。两国胶着的时局下,擒住了夏国的大王子,无疑胜过千军万马在战场上辛苦驰骋。
纵然裴煊心里,尚还来不及细想,甚至隐隐还有些莫名的烦闷,但是,凭他对朝政时局与官场之道的敏锐直觉,只消分一丝儿心神,就能清晰地看见,一条立功、嘉奖、升职的青云之路,已经在他眼前展开。
一如眼前这条开阔笔直,直通玉京西边安定城门的官道通衢。
从那处隐蔽的庄子出来,在矮丘与田垄间一路东行,终于上了官道,那群尾随的夏国人,不得不止步于矮丘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主子被带着走远,束手无策。除非,他们也想自投罗网。
后头的道路,应该无忧了。
当端木赐带着人,接应着这两骑三人时,他对府尹大人的崇拜之情,攀至顶峰。
昨夜安阳公主府的紫苏来找,他立马就点了玉京府兵出城救人。同时还请了三百皇城禁军支援,连同公主府的家丁护卫一道,三路人马,在西山一带,彻夜搜寻,除了寻到几具新鲜的山贼尸体之外,别无所获。
正驻马于一个三叉岔路口,焦急着要找的是人是鬼,犹豫着该先向左还是先向右时,远处矮丘后面,驶出两骑,直接让他可以圆满结束任务,收工回城,还带着满心的不可思议。
那个看着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府尹大人,居然能够空手擒贼,身边还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安阳公主,安然归来,除了额角唇边有些无伤大雅的青紫血痂以外。
当然,公主殿下的情况,看起来,要糟糕一些。
那个伏在马背上的公主殿下,晃晃悠悠行到跟前时,虚抬起头,眯睁着双眼,将众人看了一圈,约莫是看清楚了这队停驻在官道中央,将道路都给堵住了的人马,是他玉京神捕端木赐带着玉京府兵前来接应,顿生安全与松懈之感,突然就身子一软,滑下马去。
端木赐本想上前去,扶一把。昨夜,紫苏抓着他的手,表达没能看好主子的焦急,把他的手心都给掐出血道子了。在公主府的人还没有赶过来之前,他有责任替紫苏照料一下。
哪知,府尹大人比他更眼疾手快,将刚刚拖下马的人犯朝地上一扔,抢身过去,就将人给抱了起来。
扔得那个人犯,一阵大呼小叫,叽里咕噜,也不知在喊什么,大约是在骂人,也不知在骂谁。
端木赐就看得有些傻眼,一来,从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犯,二来,从没有见过裴大人如此亲力亲为。
看着他家大人难得的身手矫健,又是一脸的紧张样,端木突然想起,上次拿着文书,去公主府寻府尹签章押印时,貌似裴大人是……躺在公主的床上办公的!……这次又是一起出游!……哎呀,不能再往下想了。罪过!
赶紧清空脑中乱想,去做他的正事,接管地上的人犯。他提着绳索将那个笨重的身躯一拎,那人却横眉竖眼,呲牙裂齿,冲他怒目相向。端木便一个扬手捏拳,准备先让他见识一下玉京府的待人规矩。
裴大人却在旁边地上,用后脑勺看着他,阴测测交代了一句:“那是夏国王子,好生看管,不可怠慢。”
端木赐挥出一半的拳头,便改了道,送至自己嘴边,一声嘘声口哨,再将这个烫手山芋好生看管了。
不多时,安阳公主府那群冷眉黑脸的护卫就赶了过来,捎带着,还有公主府的侍女和华丽丽的马车。就像是算好了,他们主子落难一夜,不能走路,一定要用宝马香车丫头来接一般。
裴大人将安阳公主送进马车里,居然就……赖在车上不出来了,甚至把公主的贴身侍女紫苏也给赶下车来,说是他也有些累,借公主家的马车,顺道走一程。
这个理由,也许在场的所有人都理解。紫苏也稳住神色,没有说什么。唯独端木赐,押着夏国王子,回城走了一路,便忍不住遐想了一路,那厚锦垂帘的马车里,裴大人真的……累吗?
行进的马车里,裴煊不是身累,而是心急。
怀中的人,应该是高烧晕厥了。依然是前额滚烫,手脚冰冷,全身绵软。真不敢相信,她刚才是如何跟着他一路出来的。
他是有些心狠了,只让她在身边紧跟着,却没有想过她的艰难。今日,要是换着一个稍微柔弱点的女子,兴许,就连那个地室都走不出吧。
裴煊心中生出一种浓浓的愧疚,将车里的一张薄毯拿来,把那小人儿包裹了,再紧紧搂在怀里,用体温去温暖。
偏偏,那怀中的人儿,就跟一颗疾风中的苇草一样,看着摔下马,晕了过去,在车上暖了一会儿工夫,就又醒了过来。
然而,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追问,和纠缠。
“我们……是不是安全了?”她先问。
“嗯。”裴煊答。
“我是不是……要死了?”眼皮都抬不起,舌头也轮不圆,一副到死不活的虚脱模样,确实很让夜长欢怀疑自己的生命。
“不是。”裴煊笑,像她这么强悍的天家公主,还真是少见,也不知明妃娘娘是怎么喂养的。
“那就好……我们的帐,还没算清呢。”夜长欢松了口气,其实,她还真有些糊涂了,周遭外物都有些模糊,脑中只剩了一根弦,还绷着一件她认为最重要的事。
“等回去再算吧。”裴煊轻笑,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