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打了个照面。彭东来朝着她温和地笑了笑,问她:“还要在这儿留一个小时?”
吴忻点了点头,“刚好还能改点作业,作业本这么重,要我全带回家去可不得把我累死。”
杜茹茜朝她办公桌上看了看,朝她笑了笑:“真是一举两得。”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偏见依旧屹立未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吴忻总觉得杜茹茜的话带着讽刺的味道。杜茹茜向来不待见她,彭东来追求她时如此,彭东来放手之后,依旧如此。
也许是磁场不对吧。
吴忻笑着耸了耸肩,“对啊,一举两得。我去打水了。”
右脚不过刚迈出门去,吴忻便看到了谢冰清。她站在三米开外绞着自己的衣服,一脸的纠结。
一见到吴忻,脸上立即扯出一个仓皇的笑来。
这是一个无比阳光的女孩,阳光总在人前,没人看见的时候,就是个于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重男轻女的家庭并不少,像谢冰清这样的女孩也不少,但是谢冰清的存在却像个谜一样,吴忻总觉得她的心里藏着秘密,不为人知,不想为人知。
不然,不必这样勉强自己伪装。
距离放学铃响已经有段时间了,走廊上除了偶尔会有来往的同学,没有几个人。吴忻才刚跟谢冰清打了个招呼,谢冰清已经走上前来,“吴老师您要接水吗?我帮您。”
吴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一起去。”
吴忻没有再提便利贴的事,只是跟谢冰清随意聊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那么多,你一问我一答的,很快就到了饮水机旁。
接水的时候,吴忻听到谢冰清的声音,“老师,您说,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种让人失忆的药,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这话一灌进耳朵里,吴忻的脑袋里立即浮现出一幅画面来。为情所困的人不少,尤其是这个年纪的懵懂少女,走极端也不是不可能。但有些东西可以随便猜测,却不能说出口,吴忻把水关了,抬头看向谢冰清,“烦恼很多时候都是自找的,如果真的太过烦恼,不如不去想它,不去想,其实就是遗忘。”
“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谢冰清叹了口气,“我最近常常在想,如果我出去站在马路中央,一辆车从我身上碾过去,是不是就解脱了?就算没有死,也许还能失忆,忘记那些不愉快,就算一辈子残疾,我也能过得快快乐乐的。”
吴忻吓了一跳,强自稳了稳心神,看着她笑道:“傻丫头,电视上演的都是假的,哪有出了车祸就失忆的,你长得这么美,要是真残疾了,你真的能快乐?我不知道你说的烦恼是什么,但是冰清,人生一世,最怕的就是画地为牢,世人的眼光甚至是咒骂都不要紧,但如果我们自己束缚住了自己,就真的没有救了。你不要总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痛苦上,不要总想着以死来寻求解脱,我们有的是别的办法。”
谢冰清语气恹恹:“什么办法?”
“你相信我吗?”
谢冰清微微低了低头,没有看吴忻,虽然口里说了声“相信”,却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冰清……”
吴忻的话才刚开口,谢冰清却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她的话:“老师,我害怕。”
“害怕什么?”
“怕死。”谢冰清的眼里全是恐慌,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语速都快了许多,“我的脑海里一直有个魔鬼在喊着让我去死,她的声音很好听,我……活着太痛苦了,死了就解脱了。可是我怕我会后悔,我以前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也有没实现的心愿,我……”
“那就不要死。”
“可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谢冰清压抑的哭声传过来,“我以前……我以前割过腕。”
第34章
水杯里的水溢了出来,滚烫的开水淌在手上,吴忻下意识“嘶——”了一声。也来不及拿冷水冲,赶紧把水杯放到饮水机上,看着谢冰清道:“冰清,你可千万……”
“我最近一直喜欢往高处走,十一层不行就十二层,总是救不回来了吧。可是……”又一次,吴忻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谢冰清打断了,谢冰清顿了一下,慌乱地看着吴忻,“吴老师我想通了,您带我去看医生好不好?医疗费我先欠着,等我好了,以后还给您……”
吴忻立即点了点头,“好。”
“可是……可是……”谢冰清的手死死地捏着衣角,说话的时候目光四处飘荡,夹杂着无尽的慌乱与踟蹰,“吴老师,我还是怕。”
“我陪着你,”吴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她,“没什么可怕的,看医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放心,我找这个医生是我以前的同学,绝对信得过。”
谢冰清猛地抬起头来,“能不能……能不能不让别人知道……我们偷偷去,偷偷的,谁也不让他们知道,好不好?”
谢冰清说这话的时候颤抖得厉害,似乎如临大敌。吴忻把她揽在怀里轻轻诱哄,向她保证:“好,我帮你找医生,我给你安排,我们偷偷去,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还有我爸妈……瞒着他们,瞒着他们,好不好?”
吴忻顿了一下,“好。”
吴忻和谢冰清从饮水间走出来时,正看到杜茹茜背着包离开,谢冰清乖巧地朝着她问了好,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杜茹茜的目光意味深长,吴忻笑着招呼了一声,杜茹茜已转身离开了。
入了冬,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