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也想过,贺兰初袖会找什么理由让嘉言去说服王妃呢?也许是抬出南平王的慈父之心,也许是为嘉言的名声着想,也许还有其他。但是她能肯定,嘉言真正拿出来说服王妃的,应该是白芷。
她和王妃之间,不过这点误会,她就不信,逼到这一步,还能解不开来!
甘草这时候却不关心这些了,只哀哀恳求:“姑娘、姑娘不要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嘉敏见她这番形容,解释道:“其实你说得也没有错,我是没打算带你进宫,宫里的危险,不是南平王府可比,那是个要处处留意,步步小心的地方,你没学得机灵,我带你去,就是自寻死路了。”
“姑娘,”甘草咽一口唾沫:“姑娘是要带竹苓去么?”
这回轮到嘉敏一呆。
甘草细细地说道:“竹苓姐姐比我机灵,而且竹苓姐姐是王妃的人。姑娘进宫,需要王妃照应,在王妃面前,竹苓姐姐自然比我好说话,所以姑娘一早想的就是带竹苓姐姐进宫……是这样么?”
你看,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傻子,只是在被允许的情况下,有人乐意做个傻子,当傻子做不下去了,就会聪明起来。嘉敏瞧着甘草,唇边一抹轻笑,虽然她不知道,在这世上,是傻子,还是聪明人更快活,但是她知道,至少聪明人,会比傻子活得久。已经死了一个白芷,她不想再死一个甘草。
嘉敏说:“你猜得很对。但是三个月的抄经不可以免,你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想,想通了就来画屏阁找我……你下去吧,叫竹苓和曲莲来。”
甘草恭恭敬敬给嘉敏磕了三个头,这才下去了。
嘉敏一直等到下午,才等来周嬷嬷,周嬷嬷请她去九华堂。
九华堂里,南平王妃和嘉言已经等候多时。初夏的午后,九华堂里用了冰,有丝丝的凉意。嘉敏一眼扫过去,没有看到贺兰初袖。应该的。她一向不肯自己出面。躲在别人背后,但是功劳从来不会少了她。
嘉言抱着一只雕漆嵌玉花卉长方盒,诚心诚意同她道歉:“昨儿我弄坏了阿姐给姨母的寿礼,阿姐能原谅我么?”
嘉敏笑吟吟地说:“我怎么会生妹妹的气呢。”
嘉敏将雕漆嵌玉花卉长方盒推到嘉敏面前,打开来,里面一尊佛像,眉目之间,光彩俨然,果然与太后有七八分像:“这是我给姨母准备的寿礼,是我对姨母的心意,大概能与阿姐对姨母的心意相比——如果阿姐不生气了,就收下它吧。”
嘉敏也不矫情,微微一笑,道:“既是妹妹的心意,我怎么好推辞呢。”
南平王妃见状,一拍手笑道:“好了好了,这才像话,你们是姐妹啊,就要和和睦睦,亲亲热热的,这才像一家子嘛。阿敏,明儿一早,你和阿言、初袖,都随我进宫去。”
都是聪明人,诵经三日之类的话,一个字都没提起。
贺兰初袖会一同进宫,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前世贺兰初袖为了进宫,不惜装作她的丫鬟,而这一世、这一世,她于王妃有救命之恩,自然不用那么委屈了。嘉敏唇边噙着笑,只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她的这个好表姐啊,这一次,又会闹出什么样的花样呢?
嘉敏后来,其实很少去回想太后寿宴的那一天,只是不断被人提起,被人笑话,才不得不记得,一直记得。
车厢很宽大,王妃最左,然后贺兰初袖、嘉敏、嘉言依次按年龄长幼分坐,当中摆着小几,几上零零碎碎的酪浆和零嘴。
前世贺兰初袖可没有这个待遇。她只能站着,还怕在进宫之前被王妃瞧破,一路都低着头,没敢吱声。
因为南平王府只收到三张帖子,没有贺兰初袖。
嘉敏还怒气冲冲去质问过王妃为什么,王妃轻描淡写地回答,咱家有几个女孩子,就有几张帖子,贺兰姑娘虽然好,却不是咱家的人。嘉敏还要再争辩,王妃就推脱说,是太后的决定。
那时候太后在嘉敏眼中,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神仙,看底下芸芸众生如蝼蚁,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但是怎么和表姐交代?嘉敏记得真真的,记得说起皇宫时候表姐放光的眼睛,记得表姐比自己更勤力地练习礼节,也记得很多次被王妃为难,表姐站出来给她解围。她怎么舍得表姐不能同去呢?
不知道是谁的点醒,让她想到了那个主意。
起初贺兰初袖是不肯的,嘉敏赔了好多好话,说没有表姐在身边会害怕,说表姐答应过的同进退,说王妃只带她和嘉言去,定然包藏祸心……直到贺兰初袖勉为其难,答应扮作甘草与她同去。
她恍惚记得当时表姐问:“阿敏你不带上笛子么?”
“带笛子做什么?”
“万一……”贺兰初袖眨了眨眼睛:“万一宋王也去呢?”
——那简直是必然的,太后寿宴,身为宋王的萧南,怎么可能不去贺寿?那时候嘉敏忸怩地转过头去:“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今想起,悚然一惊:原来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见过萧南了。重生以来,她一直没有仔细想过萧南,总觉得这辈子离他远远的就好,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不相遇,不相见,但是……她竟然已经见过萧南了。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那有什么关系!嘉敏挺直了背脊,一遍一遍和自己说:见过又怎样?见了又怎样?如今是尘归尘,土归土,那个嘉敏已经死了,元嘉敏已经死了!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