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叫他去,又不知该如何说服他,大约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这么个一出口就能叫他看穿的好借口。
季明德惯常打水,替宝如洗脚,宝如两只脚拍着水花哗哗,季明德抓住她两只软绵绵的小脚丫子,掰过脚掌来轻轻的搓着,自打她少出门之后,脚底那层红痕褪了,渐渐重回往日的绵软。
“你是想去吃点心,还是看牡丹?”季明德问道。
如今正是春游时,长安处处游人如织,奔赴洛阳观赏牡丹,他整日忙义德堂的事,竟没发现也该带着宝如出去走一走。
宝如一笑:“都喜欢。”其实点心不爱吃,花也不爱看,她只是想尽力替他铺路而已。
本来,就算宝如不找这样的借口,明天季明德也要去见一回李代圣的。比之李代瑁那个令人厌憎的父亲,他对李代圣寄予着颇高的期望,只不过听说李代圣性子孤傲,几番拒约,是想煞煞他的性子而已。
尹继业盘踞西北,土蕃人蠢蠢欲动,突厥随时南下。科举不过一条路,借助这样一条路,他需要找到一个能清醒认识到大魏王朝内外交困的危机,能出手辖制尹继业,对抗外夷的良臣。
否则,上辈子闭眼时的天下大乱,仍将重演。
次日,俩夫妻要去秦王府作客。
晨起季明德特意从妆奁中拿了一对猫眼石耳铛出来,要替她镶饰。宝如接了过来,转眼却又收进妆奁中,换作自己两只明珠耳铛。
至此,季明德越发觉得这只妆奁当是同罗绮的,母丧,首饰虽留着,她却不肯再用了。
哪它又是经何人之手,到的宝如手中?
他想找出那个人一刀抹之,好消除一个潜在的敌人,却又不敢问宝如,托过她的手,粗砾砾的指腹揩着她唇角多余的胭脂,将长安城中所有与她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一个,一遍一遍在脑海中滤着。
第93章少瑜
秦王府正殿灰白色的大理石台阶干净明亮清风徐过朱色圆柱古朴庄重整座大院中无一丁点的绿色也无一丁点的春意。
秦王李代圣和老太妃正在正殿中聊天儿。
老太妃也是怕季明德万一才学不够在李代圣这儿就被刷下去所以把季明德的身世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来李代圣这儿给季明德做说客。
李代圣不肯得罪这爷爷后宫中仅留存下来的硕果,如今大魏王朝的震朝之宝捧上茶的同时,将二哥李代瑁的信也推了过去:“娘娘,季明德此人文章做的还不错。
虽五言八律平平但一篇策问做的着实惊艳,未流于制式也不破格出奇于规矩方圆中文笔生动对仗工整内容远大于形式虽辞藻不够华丽,但循循而诱中而不倚,恰如其分。
若以我来论今科考生他当列一甲。
但二哥白纸黑字,叫我一个秦州举子都不许录,至于那季明德,他更是放了话,往后也永不许录用。”
一甲只有三个名额,状元、榜眼和探花。
老太妃看着亲儿子书的那八个大字,一脸的笑凝结在脸上,道:“明德是咱们皇家骨肉,听说小时候在成纪放羊,得李翰亲传亲授,才能读到点书。
寒门学子,考到长安已是不易,秦州举子一个不录,就只为将他刷下去,皇家如此,百姓若知,读书人若知,得多寒心?”
李代圣是高宗皇帝的遗腹子,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只论表相的话,fēng_liú儒雅,一身正气。
他道:“所以我特意相邀,想看看季明德其人究竟如何。”
老太妃敲着桌子道:“既你说他的策问内容远大于形势,中而不倚,当列一甲,那就必须要录,你二哥哪儿,我替你顶着。”
李代圣笑了笑,道:“听说他今日要来拜访,我总得见见他,才敢下决断,值不值得为了他而得罪二哥。”
老太妃拍着桌子爽朗一笑,道:“我自己的亲孙子,人品我比谁都知道,既你要看,那咱们就一同去看。”
秦王府正门外虽一派冷肃,但东西两侧的侧门外却热闹非凡。
东门外全是来拜师门的举子,西门外则是受秦王相邀,至后苑赏花的娇客们。
宝如心中其实颇为忐忑,毕竟两年多未跟长安的旧人们相见过,只怕很多姑娘见了她就要躲,虽表面上笑着,心中却担悬无比。
谁知远远还未到秦王府门上,便见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笑嘻嘻道:“宝如姑娘,果真真的巧,我家姑娘问你可也是去秦王府,若是,快上车,与她一道儿走吧。”
宝如回头,白明玉白面素绫,恍若云中仙子,自马车里走了出来。
季明德还欲多交待两句,见着白明玉,不欲再生事,转身便走。
俩人相携着手,宝如虽身姿娇小,但在更娇小的白明玉跟前,却要高她一头。
“听说你要来,所以姐姐也来了,这些日子在曲池坊,你过的可好?”白明玉问道。
宝如点了点头,遥看季明德与方衡两个进了府东门,问白明玉:“玉卿姐姐可也在?”
若尹玉卿在,宝如就真的不去了。
白明玉笑道:“荣亲王妃犯了头疾,她在府中侍疾,今儿不来的。”也不由宝如多说,白明玉一拉,便将宝如拽进了王府。
今日在府中操持待客的,是其府一个侧妃徐氏。王妃在时,她常笑眯眯伴于左右,所以长安贵女们,无有不识她的。
宴设于牡丹苑花亭之中,周围皆是一株株名贵无比的牡丹,冠株高昂,花瓣肥厚,一目望过去,‘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