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徐氏也出了场,赵嬷嬷搀着徐氏过来,老脸腆着笑,“都是老奴心疼太太,没教太太晓得内司夫人造访,这个桂桔多嘴多舌的,太太一听拖着病体非要过来……”
“合该赵嬷嬷就是这般做下人的,谎瞒主子,擅作主张,我还委实担心,程太太重用赵嬷嬷,什么事体都少不得赵嬷嬷搭把手,这等刁奴,是要留着去周家铺房么?”筠娘子每个字都吐的圆润动听。
赵嬷嬷浑身一颤,抬眼觑了一眼徐氏,老肠子都快打结了……徐氏也真是的!迎门的时候寻借口打内司夫人的脸,偷鸡不成反差点把她两只耳朵给搭了进去,又听说程老爷鞍前马后的献殷勤,那叫一个急,就是屁股下是温泉水也躺不住了!徐氏临时起意,就拿她来当枪使,她这个陪嫁嬷嬷,到底在徐氏的心里,就这么点分量?
“程太太这头上的冠,比我头上的冠还高呢!”……徐氏头上的漆纱冠足有二尺余,金银闪眼,珠翠宝色,插着四把三寸白角梳,这等气势就跟头上顶了一座金山!鲜亮的花开富贵的褙子,恰到好处的脂粉,雍容的笑容……就是这样也掩不住瘦了一圈的身子骨!
程老爷见徐氏的冠子压住了额头,有些心虚,“真是小家子气,生怕旁人不知道我程家有钱一样!”
“小家子气倒是事小,连基本的礼节都抛之耳后了么?难怪京城里的人都看不上商人女,这商贾家的阔太太就这副尊容,还指望教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宋筠娘,你别忘了你自个的出身!我教养不出什么好女儿,也好过你----没大没小、没教养!”徐氏还没坐上桌就被这般刺激,狠狠的剐了一眼程老爷……程家跟范家捆在了一处,撇也撇不掉徐家了,晾他程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我没娘教……呵,诚如程太太所言!”筠娘子不轻不重道,程老爷火了,端起手上的酒樽,一杯酒就泼上了徐氏的面门,“有你这么做长辈的么!你现在还算哪门子的长辈?见到内司夫人不行礼,还恶言冲撞,谁给你的胆子?”
“舅舅莫急,”筠娘子嘴角噙笑,“程太太不懂规矩,我今个就大发善心,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赵嬷嬷赶紧给徐氏擦脸,脂粉擦掉半数,脸上苍白的跟个纸一样。程琦暗叹活该,把头一扭。筠娘子款款走过去,一手拨掉徐氏头上的两尺冠,精致的高髻垮了下来,簪钗掉了一地……好不狼狈!
“尊卑有序,你一介商人妇,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戴这么高的冠?”筠娘子冷笑,徐氏额头上的碗口大的疤没了遮掩……这还是程老爷前两日在正房里抡起椅子砸的!
二十来个美妾齐齐捂嘴笑了起来,周内司也咳的很欢快。
“徐氏,”筠娘子看徐氏被这么一来就傻了,暗想真不经折腾,附她耳边道,“你以为我真是请你过去铺房了么,从我八岁你就开始毁我名节害我性命……咱们不着急,慢慢玩。”
“程太太,我到门口的时候,赵嬷嬷也在,明知我戴的是一尺冠,你就偏偏戴了两尺高的……你目无尊卑该当何罪?”
徐氏不设防被筠娘子一脚踹跪了下来,目光苍茫的从无动于衷的程老爷、垂首绞手的程五娘、看都不看一眼的程琦、猫哭耗子的程罗和肆无忌惮的美妾们……转了一圈,知道自个是逃不掉这茬了,索性认了命,“我病的都起不了身了,是赵嬷嬷一手给我打扮的,这等刁奴起了忤逆夫人的心思,看来真是留不得了!”
“程太太总算开了窍了,”筠娘子抱手笑道,“赵嬷嬷可不是头一回出卖你呢,去年中秋佳节,是赵嬷嬷亲自去西厢里跟我通风报信说了你的打算,要不然我怎么能及时请了舅舅跟家父过来旁听呢……你怕是还不知吧,是你亲口承认、赵嬷嬷作证了六年前的手炉之事……家父和舅舅都听的一字不漏呢!”
----难怪,她就说嘛,自那天后程老爷看她的眼睛就跟飞了刀子一样!
赵嬷嬷这个叛徒!……徐氏磨牙霍霍!要不是这件事,程老爷怎么可能这么快跟她生了间隙!
徐氏这个蠢货!……赵嬷嬷恨的牙痒痒,她是徐氏陪嫁的老嬷嬷,对她哪一样不是面面俱到,要不是她,就凭徐氏这个蠢样能在程家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么?用到她时好脸色,不用了就翻脸如翻书,真当她奴才命贱呢!
赵嬷嬷老眼通红,一把推倒徐氏,在她身上捶搡起来,一边倒酸水,“你能风光这么多年,哪一样不是我的帮衬?你在徐家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要不是我从中翰旋给你选了这门好亲事,还不早被送到翰林府上做妾了!你当初怎么说的,说咱们就是母女的情分,有你的一份,自然有我的半份……我算是明白了,得了好时,你顺便施舍点给我,得了孬时,就拿我垫背!”
赵嬷嬷老泪一洒,到底没下的了狠手,徐氏被当众这般被骑打脸,目眦尽裂,一把揪住赵嬷嬷的发髻,“奴才就是一条狗,你到现在才有做狗的觉悟么?奴大欺主,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徐氏头一回这般恶语相向,趁其不备反败为胜,骑在了赵嬷嬷身上,揪的赵嬷嬷连还手的力都没有,赵嬷嬷的戾气上来了,仗着臂粗劲大,两个就跟翻车轮似的……大战不休!
没有一个人拦着她们,倒是程老爷留着徐氏还有用,在两人全身挂彩时,方道,“筠娘,舅舅听闻你宋家瓷窑要搬到京城里,京城寸土寸金,寻个合适的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