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子病倒了!
杨武娘差人把神志不清的筠娘子送了回来后,杨陈氏大夫来过几次,寿安堂的王氏大夫也来过一次,俱是摇头叹息,让江氏准备后事。
筠娘子病榻咳血,每日只喝点粥,还吐了大半,窗子关的密不透风,屋子里都是阴恹恹的血腥味。
秀娇晕了几次,秀棠哭的双眼肿成一条缝。两人昼夜都在床前伺候。
筠娘子的血,把江氏、永宁郡君和香姨娘的裙子都吐脏了个遍。只有香姨娘眼里的哀伤有点真切,没了筠娘子这个眼中钉,香姨娘一人扛着江氏这座大山,压力很大。
筠娘子没有收杨武娘的两千两银子,江氏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填了一千多两的缺,还得不停的变卖首饰负责瓷窑里的生计,这财江氏破的开心,精神头也越来越好。
瓷窑里的人都在叹息,宋福家的真会见风使舵。这次宋福家的给江氏立了大功,江氏大发善心又赏了秀恒一支灵芝,宋福家的狗尾巴摇的很欢,加上性情敦厚,江氏用的更加顺手。
秀棠和秀娇以宋福家的为耻,吵的天翻地覆后,娘不认家不回,相见红眼冷哼。
这日暑气很重,江氏闷的没有胃口,宋福家的嘴快说现下荸荠刚好,提议晚上给江氏用荸荠、藕、芋头和百合做个冷淘,加上糖、蜜,又爽口又消暑。江氏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是个厨艺好的,这点宋禄家的可差远了。”
就冲着这句话,宋禄家的当场红了眼,宋福的在走廊上打扇纳凉时,秀玫走了过来。秀玫才不在意脸上有汗,硬是贴了花子。
秀玫抱手挑衅道:“我告诉你福婶,太太可是什么心里话都跟我娘说的,何况你以前还是筠娘的下人,太太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抬举你!”
宋福家的本就寡言,懒得理她,径自往廊子那头拐。秀玫一把扯住宋福家的。
两人拉扯的地方正是从正房出来的必经之路。
算时辰,香姨娘和永宁郡君陪江氏吃完饭就出来了。
宋福家的浑浊的老眼狠狠的剐了过去,眼睛上面仿若被蒙了一层烟尘,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秀玫一惊。宋福家的悠悠道:“我以前是筠娘的人不假,可是你该知道,筠娘是我亲手害的,哼,而你和你娘呢?太太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年,你们可做到了?太太救了秀恒,我自然识时务。太太如果过桥拆河,那些蛇是从哪来的,我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老爷!我告诉你秀玫,太太如今跟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自量力的母女俩!我奉劝你,你们少要点,太太兴许还愿意养着你们,”宋福家的大声讥诮道,“你以为太太真会抬你做养女?筠娘有多少嫁妆,太太捂着比谁都深。我告诉你,整个宋家,也就我和太太心里明白。”
永宁郡君和香姨娘正走到一面爬满爬山虎的矮墙边,两人不约而同的止步。
秀玫急不可耐的抓住宋福家的:“筠娘到底有多少嫁妆?”
“一、百、六、十、八、抬!”
“整、整、三、间、房。”
秀玫张大了嘴巴,永宁郡君和香姨娘俱是倒吸了口气,寻常官宦之家嫁妆四十八抬便是足够体面了。
眼下筠娘快死了——秀玫可是亲眼看着筠娘子被蛇缠没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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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之将死,狐狸悲伤。香姨娘这些日子没少受气,联想这一百六十八抬嫁妆与自个无缘,许是暴雨即至,香姨娘心情很压抑。
除非哪天江氏没了,美妾为她生个女儿——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香姨娘去看筠娘子,去一次失望一次,她精挑细选的美妾秀棠憔悴的不成人形,整日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看着就丧气,纵使香姨娘有心,宋老爷也提不起兴致呀!
人都走了进去,香姨娘也不好退缩。秀棠说筠娘子睡下了,让香姨娘小声点。
筠娘子还是被惊醒了,在帐子里低咳起来,秀棠赶紧过去开帐子,筠娘子瘦脱了形,面无血色,气息奄奄的模样,眼睛里茫然了半天,才喘着气道:“原来是……香姨娘。”
她们素来没有仇怨,香姨娘坐到床边,忽然有些眼热。
筠娘子还没长开呀。
筠娘子伸出苍白的手,香姨娘给握住。“咳,咳,烦请姨娘……不要再打秀棠的主意……”
秀棠喜极而泣:“筠娘总算有点神智了。”
筠娘子扯嘴笑:“我刚梦见我娘了,觉得好舒服。”秀棠的脸垮了下来。
香姨娘叹息:“秀棠都恨不得随你去了,都这副样子了,我还怎么打主意?你且安心罢。我不难为她们,如今你奶妈得了太太的眼,说不准她们都能嫁个好人家。”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筠娘子给香姨娘出了主意:“咳,其实有个人……比秀棠更合适……”
“谁?”
“秀玫。”
“筠娘你这是说糊涂话呢,”香姨娘失落道,“秀玫模样好身段好长的也狐媚,确实合适,可是你想想,秀玫跟太太是一个鼻孔出气,秀玫万一得了势,太太就是如虎添翼了!你也晓得,我一个姨娘嘛,就指着抬个妾一起锉锉太太的锐气!你这主意根本是让我砸自己脚嘛!”
秀棠在一旁怒道:“筠娘都这样了,你还来烦筠娘,你有没有良心啊?”
“香姨娘在我八岁时就帮过我……娘说这份恩情不能忘,咳,咳,”筠娘子竭力道,“香姨娘想岔了……抬了秀玫,母亲再让宋禄家的服侍……不嫌恶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