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考完试,徐兰还要在蓉城待两天,主要拜会一下曾经的老师,以及在蓉城的亲戚,程燃的姑婆家在这边,其实当年程燃爷爷奶奶那一辈,有的并不是蓉城人,有北方血统的,有南方血统的,当年火红年代里“援建三线”,怀揣着“要投身到最艰苦最穷困的地方”的志向,一批批人来到了西部,进入西川盆地,甚至有的走的更远,扎根在了山海这样的城市里。
其实在省内很多城市的建设布局和风格都如出一辙,大到街道,工商业,居民区的布局,小到一些桥梁的护栏造型,几乎到了另一个城市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大多都因为当年没有什么私人房地产商,私人建设单位,负责城市建设的工兵团建筑公司,都出自同一系统,大多图纸规划这些大同小异的缘故。
几十年一晃而过,一个个家族散落各处,在这个还没有后世高速公路逢山开道遇水架桥,还没有高速动车,发达现代化空港,依旧依靠烧煤运作的火车和在山岭间弯弯曲曲的国道线作为主要通行工具的时代,仍然算是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走了这一圈人情,徐兰当年在山海的高中老师,现在已经是蓉城理工学院院长的梁兴平在家里接待了他们,听说程燃考的十中转学考试,连连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的欣赏和喜悦却是掩饰不住的。
别看他是理工学院院长,可蓉城理工最多勉强算个二本大学,蓉城十中这种超级中学的学生,对理工学院来说简直就是香饽饽,哪怕是十中中下游的学生,只要有十中的金字招牌,那学院可是不吝发各种奖学金的。
梁兴平看着程燃,全程可是双目放光,言谈之间更是道理故事一套一套来,程燃知道,徐兰对自己这个当年的老师很是尊重,而其实师生之谊一直延续到后世很长时间,梁兴平每次回山海,一大群学生都会来和老师聚会,当年的情谊,可以保持一辈子。
这样纯粹可以抗衡时间的师生之谊,在后世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程燃记得当年遇上困境的时候,徐兰还写信求教过老师,梁兴平回信也是厚厚的一叠。劝婚姻,劝人生,劝事业,讲为人处世的道理,对他以前的学生,大抵如此。
那时候程燃始相信,有的人总会像是灯塔一样,成为很多人的标杆。
在梁兴平家,说起近些年情况,听徐兰说程燃初中考跃龙门进一中,山海市一中算是有名的省重点,梁兴平也是知道的,说到这一段的时候,他都兴奋得拍起了桌子,对程燃眉飞色舞,哪有半点当院长的派头,“以前你母亲同学会上,提起你的成绩,老是抬不起头来我就跟你母亲说过,儿子大多大器晚成,成熟起来后劲特别足,潜力特别大。你可别看我当时信上面说得特别笃定,其实心里也是没谱得很呐心想哎呀,要是你这个程燃真的以后没啥出息咋办啊你母亲最害怕你考不上大学,可不能考不上就不读书了,要不我还是走走关系,给你安排一个专升本的路线当时是这么想着,准备着现在好了哇,我一语成谶,再也不用有时想起来心头像是装了个事儿了。”
“蓉城十中可是了不得的高中啊怎么着,能不能考上,多大把握”
“也不知道,试试吧。”
“人可以谦虚,但不可以自卑我等你的好消息”
留两人在家里吃了顿饭,梁兴平还亲自出门送他们,说是去系里面看看,一直目送着他们出门乘上车。
程燃和徐兰上了车,透过车窗,看到梁兴平还在站台上,穿着的是质地并不算好的西裤和衬衣,好像这个曾经徐兰的高中老师,如今的理工学院院长从来都是这么一副装扮,而装扮下的那副皮囊,只是在年月的推移下,越加削瘦,只是依然矍铄。
程燃记得最后一次看他,是在十年后的医院,食道癌手术床上,他还仍然跟徐兰聊起人生,聊起过往,提出自己人生阅历的建议。他仿佛就在那里,为自己的学生永远保驾护航。
那时候的他已经无法进食用餐,但那种精气神依旧保持着。他的儿子在旁吃饭,只能把饭菜压在白米饭下面,背过身,不敢让他父亲看到。
再后来,程燃听说他回到山海,然后逝去。一个灯塔一样的人物,最后基本上是在无法进食的痛苦中衰弱活活饿死。
大多人并不能深刻的了解人生无常这个词语的分量。
而作为轮回者的程燃,必然要背负这些前行。
这几天还是将就考试时定下的酒店住着,走完关系回来后,有时候天色还早,程燃就会出门溜达一下,看看眼前这座城市和后世惊人变化的对比。
在以前几乎只是路过的蓉城十中外面这条文庙街溜达,空气中散发着木香花的气息,梧桐树在辉光中仿佛晕染光边,他站在这条街道上,打量着周围的行人和布局,对比着后世的变化。
时空仿佛在他的目光中,斗转星移。
泡桐树下,程燃伫立,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射得扉长。
出了机场的姜红芍,坐在自己家帕萨特的后座,通过机场快速路,向城区驶去。
开车的是秘书孙伟,姜红芍母亲今天开会,所以委托了孙伟来接她回家。
路上,孙伟关心关心了姜红芍祖父老人家身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是和姜红芍聊天,孙伟觉得是相当舒心,李老板的这个女儿,是他所见过这类子弟中最彬彬有礼,教养也最为出类拔萃的,无论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