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章风口
朝臣们很快明白:皇帝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封一个女子为国公,认真地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挑战几乎所有朝臣的底线。
这下,朝臣们炸锅了,炸锅的朝臣依旧不死心,千方百计地出招,为罗钰想出了种种折衷的方法。
许是因为那陈功书的原因,倒没人对宜生的功劳提出太大异议,但对于如何封赏,大臣们却异议很大。
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封赏,甚至哪怕封个一品夫人,或者皇帝认渠氏为义姐,封个异姓公主,再赏赐宅邸金银,这都无可厚非,朝臣们也接受。
再不然就将渠氏的功劳算在其父兄身上,加封渠易崧渠明夷等人,妇人的荣耀本来就是靠男人得来,父兄被赏不也跟封赏渠氏一样么?
再再不然,也可封渠氏为女官啊。
女官前朝就有,因为有了先例,朝臣们倒比较好接受一些。而且认真来看,女官跟正经的朝廷官吏其实并不是一个东西。
女子若想获得封号,除了靠父、夫、子外,还有一个途径,便是靠自己的德行和才学。前朝便有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子被召入宫中为女官,有文才的教导宫人书学,有德行的作为宫妃典范,善管理的做宫中管事……这些女官的职能定位更像是教书先生、教养嬷嬷、宫廷诗人等。
当然,女官往往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帝王的嫔妃,虽然不像后妃那般有正式封号,但若皇帝求欢,女官往往无法反抗。
皇帝为什么给一个女子,且还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那么大的恩宠?
听说那渠氏虽年已三旬但却容貌不减后,许多人便揣测着,新帝怕是对那渠氏有些别的心思。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给渠氏封个宫内女官的职位?
虽然宫内女官也可能干政祸国,但女官的地位跟国公相比可是天上地下的,再说,女官职位再高,那也是女子封号,而国公——那是能给女人的封号么?女子为国公,简直就像乞丐穿龙袍、乌鸦披凤羽一样可气可笑。所以,相比之下还是封个女官比较好,只要注意压着那渠氏,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这些人自以为摸着了新帝的脉络,忙不迭地上奏提议。
还有那提议封渠氏公主封一品夫人的,提议将渠氏功劳算在其父兄头上封赏渠易崧父子的,甚至还有人提议说渠氏不是刚和离么?那么赏她个如意佳婿岂不妙哉?甚至还在折子里给罗钰罗列起几个“如意佳婿”的适合人选。
这些折子都被送到了罗钰面前,而因沈问秋早早言明要从头到尾插手此事,因此也看到了这些折子。
罗钰越看那些折子脸越黑,尤其是看到提议说给宜生找个如意佳婿的,而沈问秋却是一边看折子一边笑。
他自己笑,还开导罗钰:“你跟这些人生什么气?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再说这不就是你的目的?赐爵是真,借此试探百官也是真,如今真试探出来了,你又不高兴了。亏得她给你当靶子了。”
罗钰听了不说话,只拿了笔,恨恨地在那奏折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沈问秋慢悠悠地也处理起这些奏折。
回到住处,他还不忘翻墙到宜生院子里,将朝臣们出的种种奇葩点子当笑话一般讲给宜生听,让宜生不出院门便知朝堂事。
但很快,他们便不能再这么悠哉悠哉了。
因为当罗钰把一个又一个折子丢进垃圾堆后,朝臣们发现,不管他们怎么苦口婆心地跟皇帝分析利弊,怎么呕心沥血地写折子甚至血谏,依然都得不到皇帝任何回应。于是他们主动换了方法。
劝谏不行,那就逼迫吧。
皇帝自然是九五至尊至高无上,然而大臣也不是泥雕木塑的牵线木偶,当许多朝臣汇集在一起想做一件事时,许多帝王也不得不低头,这也是史上许多帝王的不得已之处。
宜生被赐封国公第四天,百官罢朝,学子罢学。
这是对罗钰的逼迫。
这算是手段比较温和的逼迫,因为罗钰是天子,是掌握着他们生杀大权的人,所以他们也只能这般,用不合作表达他们的不满,百官和学子都这般做,就算罗钰震怒,法不责众,他总不能把所有人都砍了。
对付皇帝只能采取这样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但对付一个女子,那就太简单了。
宜生的住处被人发现,一群穿着素白儒衫的士子堵在宜生小院门前,手持写着诸如“牝鸡司晨”、“祸乱纲常”等字的长卷,静坐示威,引来无数路人侧目。
而一旦有路人好奇,那些士子旁边便有些书童小厮样的人物义愤填膺地为路人讲解,重点讲解这院子里头的女人多么不要脸,邀功求赏,媚惑君王,让新帝为了她连历朝历代留下的女子不可干政的教训都忘记,简直就是红颜祸水,乱国之根啊!
短短几年内,京城的百姓们头顶上的天就换了三次,恐慌动乱也经历了三次,此时正是渴望安定太平之时,那些书童小厮将一个祸国女子的形象讲地栩栩如生,再加上对女子当权的本能排斥,一些民众的情绪很容易被挑起。
士子们静坐一天后,有百姓也加入了抗议的队伍。
不过平民百姓的愤怒自然不会像士子们这样“优雅”,他们表达愤怒的方式简单而粗暴:堵在门口用极尽侮辱的言辞咒骂里面的女人、用臭鸡蛋烂菜叶扔到院子里,甚至根据那些从书童小厮处听来的消息,自己加工润色,脑补出一出又一出“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