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为美食加分,他想起要带易持去吃个早餐,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家店。
所以不曾多想就驱车过来,直到看见易持在这许多陌生的问候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才暗暗自责,觉出有些鲁莽来。
“没事的。”易持先是摇头,很快又点头,“这家店的东西很好,油条炸的很脆,豆浆也很醇,还有豆腐脑,我挺喜欢咸口的。”
“那多吃点。”梁断鸢勾唇,放下筷子,抽纸替他擦掉下巴上的一点红油,两人安静半晌,空气中只剩下勺子碰击瓷碗的声响。
吃相真好。
怕安易持被自己直勾勾盯着,会很拘束,于是梁断鸢换个姿势,托腮坐的更懒散,随口找话题,他点点桌面,说,“小时候这家店的老板还不是刚才那大叔,每天招呼生意的是他老婆,小眼睛,圆脸盘,笑起来很和蔼。”
安易持贴着碗沿,小口小口喝豆浆,只滴溜溜一双眼睛盯住他,认真听着。
“印象里,她永远戴着袖套,穿着围裙,脸上汗涔涔。她跟我妈完全不一样,但我总觉得她亲切。”梁断鸢说,“因为上学的路上总要经过这里,所以那时候我很少在家吃早饭,每天都从这里拿早餐,徐姨也任我赊账,一月一结。”
“今天装油条,明天兜麻团,后天炸糖油糕,大后天就是荷叶饼夹菜,好些东西都不卖,是专门做给我的。”梁断鸢很怀念,“我把徐姨照顾我的事儿写在循环日记里,老师不相信,放学了把我留着,问是真有这么个人,还是我为了写出点儿东西,瞎编乱造的……可惜这回来,你没见着她。”
“真好啊。”安易持抬头坐直了,笑吟吟,“这里到处都是你的老朋友,真好。你一直住在这里,没搬过么?”
“嗯。有记忆起,就在这后面的家属院住。”
安易持很羡慕,他想,这种完全被环境接纳了的感觉可真好,有那么多熟悉的人,那么多可有可无的问候,那么多毫不掩饰的熟稔……
不像自己,搬家搬了几次,曾经要好的朋友一路泥沙似的飘散,关怀过自己的长辈也逐渐杳无音讯,再走到哪里,都好像没有归属。
“怎么了?”梁断鸢揉揉他的脑袋,打断了他发呆的进程,“想什么呢?”
“羡慕你。”安易持眨眨眼,“以前我每次转学,尚阿姨都安慰我说,‘别难过,你转学过去,在这边也有朋友,到那边也有朋友,会有很多熟悉的人,多好。’,可我后来发现,还是在一个地方长大的好,就像你这样……总感觉也许你拎着行李回来的那天,连看门的大爷都会跟你说‘欢迎回家’,真好。”
梁断鸢也只能伸手摸着他的脸颊,聊以慰藉。
半晌,他拿过安易持身前的碗,用勺子搅和搅和,大半碗沉了底儿的油条软趴趴浮起,虽然剩的还多,但已经是易持住院至今,难得的好饭量了,“吃不下了是么?”
“老板给的太多。”安易持配合着换了话题,他点头应着,只看见梁断鸢把碗拉到自己身前去,三两口吃掉了大半碗剩饭,“哎,那是我,吃剩的……”
音量渐低,没赶上这人速度的一句话轻飘飘消失在安易持唇边,梁断鸢放下碗,起身擦擦嘴,若无其事,“我没吃饱。”
安易持跟在他身后出门,偷偷用手背贴了贴脸颊,确定自己真的是,脸红的够呛。
“想去我住的小区看看么?”弯腰娴熟地扣上两扇合不拢的玻璃门,梁断鸢从反光中看到安易持用手捧着脸,以期达到降温效果的别扭动作,低下头笑的隐蔽,“穿过旁边那个洗车房就能到,很近。”
“嗯,嗯!”安易持放下手立正了,点头,“想去。”
不久,等梁断鸢锁好了门回身,又有些迟疑,指着自己问,“门口的保安真的认识你么,他也得盘问我吧?”
话音未落,安易持自己闭了嘴,他从来都知道这种有些害怕面对生人的x_ing格是种缺陷,因为这会让安济民拉下脸来狠狠责备一番,并在之后时常告诫他,内向和怯懦不是男人该有的表现。
他也的确努力地在改正了,从小学时候起立回答问题都会脸红的那个小孩,变成起码在面上懂得掩饰的大人,可以看上去自如地走过坐满人的食堂,或是逆着人流,在转学的第一天,穿着便服穿越一片制服的海洋。
即使,他心里依然很慌。
“不会。”可梁断鸢没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停顿,只牵起他的手,解释,“咱们走的是偏门。”
安易持愣了一下,慢半拍跟上梁断鸢的脚步。
“易持。”
梁断鸢穿过晦暗潮s-hi的洗车库房,像幼时的许多次一样,打开狭窄的铁门,唯一不同的是,在此刻,他能感受到掌心僵硬的触感渐渐变得柔软,身后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他不再是一个人独自前进。
“有人生来就是安静的,这不是错误,更不是缺陷。”
安易持什么都没说,可是梁断鸢好像什么都懂。
“跟我介绍一下吧。”安易持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于是笑着,走进梁断鸢一个人的,童年回忆里去。
三栋居民楼,一个小前厅,一个大中庭,一个地面不平的后院。
这天,两人在这面积不大的小区院子里一圈一圈走,安易持知道了梁断鸢曾经在哪个坡地上来回滑着滑板,知道了梁断鸢曾经在哪块井盖上炸过炮仗,也知道了梁断鸢曾经在哪个松树园里躲着,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