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府得了时疫的人一个个渐渐好起来,那拖了一个多月瘦的不成人形的代家公子,终于是救过来了,不过服药十日,就能下床走路了。
代老爷病得没那么严重,比他儿子先好起来,虽说当时已经知道了生石膏能抑制时疫,可那是全县寻不着一两生石膏,全县等着生石膏救命的那么繁多,县太爷一夜愁白了头,拖了七八日才寻来生石膏。
便是那七八日,代老爷听他夫人说很多人都没能拖过去,他儿子当时也命悬一线,多亏了他这兄长用大黄吊住了儿子的命,才等来了生石膏。
其实代老爷不是那施恩挟报的人,当年程大夫在盛京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他也从没去找过他,这几十年来,也从没想过要从程大夫身上得到点儿什么。
这番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厚着脸面给他去了封信,把他拖进这生死时疫之中的,为着这,代老爷心中觉得对不住程大夫,等他儿子一好起来,便提出以一半家业相赠。
程大夫虽是爱财如命,却也知道什么拿来,什么不该拿,比如县太爷赏的三百两银子,他拿得一点儿不手软,但他这次本就为着报恩而来,生死也不敢接老朋友的厚赠。
等到上阳县两个衙役抬了县太爷亲自题字的牌匾回到青石镇,很是出了一番大风头。
此番他能在上阳这虎狼之地保下一条老命,雪娃娃卖给他的还魂草可谓是立了大功。后期,代府几乎人人都染上了时疫,唯有他,每日嚼用两三根烟草丝,在众多时疫病人里打转,没被染上。
他如此迫不及待也要回青石镇,也是为了研究还魂草。
他回来这日,中午他那荣和堂好一番热闹,送走了上阳的衙役和乡长,程大夫吩咐白小三烧了热水,准备了干净衣服好好洗漱一番,又将他那身衣服拿到后院用火烧掉,这才静下心坐下来,掏出藏起来的烟草丝,准备继续研究。
程大夫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白小六喊着嗓子,和人推嚷着闯了进来。
“不是说了,今日我不接病吗?”程大夫火大,站起身来,发现和他那小徒弟推让的不是别人,来的正是大地主苏老爷。
苏老爷也算是这青石镇的一条地头蛇,程大夫不愿与他撕破脸,忙把桌上的烟草丝收起来。
“小六,放开,请苏老爷坐。”
见苏老爷胖胖的身体满头是汗,程大夫又道:
“去打盆清水来,让苏老爷擦擦。”
苏老爷一屁股坐下来,拉着程大夫像见着亲爹那么热情:
“程大夫啊,您可回来了。”他擦了把汗,一张大饼脸凑过去,神神秘秘的说:
“听说大夫手中有株五百年的人参,我苏某人愿意买下来,您老开个价吧!”
这时候,正巧白小六端了清水来,盆子上搭着一张干净帕子,苏老爷也不客气,拿起帕子在水里搅了搅,拧了拧,就擦起脸来。一边擦,一边说:
“程大夫,若说这青石镇,怕是再没人能比我苏某人出的价高了!说实在的,您这株人参也只能我买的下。”
“人参?什么人参?”程大夫被搞的糊里糊涂。
白小六忍不住插嘴道:
“我早跟他说了,咱们店里没有人参,他偏是不信。”
苏老爷以为程大夫是在装傻,急了起来:
“程大夫,你就别装了,全镇谁不知道啊,你出去打听打听,大家都说你用五十两银子收了李家村一个女娃挖的人参,五百年的人参呢!”
苏老爷伸出一根手指:“我愿意出一百两,你看怎么样?”
程大夫都快被胡搅蛮缠的苏老爷气糊涂了:
“胡说八道,小六,送苏老爷出去。”
“我出一百五十两,怎么样?可再不能多了。”苏老爷瞪着小眼睛:
“实话跟您说了吧,近日我家儿子神思有些不济,我买这人参回去给他补补身体”
同时上阳县乡绅的苏家未来姑爷,可没有代家公子那么好运,他家没住着程大夫,也没法子吊着命,在时疫中折腾了一个多月便去了。
他这一刚去,县里就传出了用生石膏治病的消息,那姑爷家爹娘老子是个什么滋味,可以想象。
想到大儿子在病里,被青石镇的苏老爷给退了亲,那家的老娘便把这一切怪在了苏家头上,说是苏家退亲的人坏了他儿子的气运,若没有退亲这一遭,说不定她大儿就能撑到县太爷发生石膏了。
如此想来,那家里就把个苏家恨得要死,说什么也不乐意退亲,死也要拉着苏家大姐儿一起死。召集了十几号人,来到青石镇,天天在苏家宅子门口吵闹,苏老爷赶都赶不走。
听他们家执意要娶了自家的大姐儿过去守寡,苏夫人天天跳着脚骂,大姐儿天天在屋里抹泪,苏老爷最终和那家协商,赔了一千两银子,外给他们家死去的大公子寻了一门冥亲,是个邻镇早死的黄花大闺女,这事儿才算了了。
没想等那家的人一走,儿子苏明轩便害气病来,也不是什么大病,整日怏怏的没甚精神,这便想着来买程大夫手中这株人参。
程大夫不耐烦听苏老爷胡诌,与白小六一道儿把他推嚷出门,嘴里烦躁的念叨着:
“简直莫名其妙,什么人参不人参的,也不看看这儿是啥鬼地方,就这土地能长出个屁的人参”
“可不是嘛!师父。”白小六都快被苏老爷给烦死了,他这些天每天都来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