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楚寒的灵柩在穆将军府上停了四十九天,水陆道场做了四十九场。
来往祭奠吊唁的人日日不停歇,出殡那天,百姓跟在队伍后面哭。
沐雪领着小宝走在前面,披麻戴孝,缟素一声孝衣,白净一张小脸,脸上看不出悲喜神色来,眼睛又干又涩,早就流不出眼泪来。
从她扶着穆楚寒的灵柩回到盛京,她的眼睛就再也没能流出一滴眼泪,不管她的心痛得多厉害,不管她回忆起两人的过往,多少次想要干脆死了算了。
看着身边的小宝的,她终究是不忍,不能。
小宝可是她和穆楚寒的儿子,是他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若她死了,可知小宝的往后的路走得有多艰难。
程大夫自她一回来,就匆忙带着小七进了将军府,为她把脉,看她花费几年时间养好的身体,瞬间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加虚弱,又是恼火又是心疼。
赶紧又开了两副方子,日日三副药轮着吃,从未间断。
“他真是你的劫,两个月你就把自己的身体掏空成这样,这三年来吃下那许多珍贵药材,全都白费了。”
程大夫当面一边数落一边叹气:
“人死不能复生,不管你心里如何伤心难过,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的,若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想想卿哥儿,你就忍心将他一人抛在这世上?”
沐雪乖乖喝药,屋里的人都轻手轻脚的,端给小七的点心,他也不吃,就那么闷哼哼的坐在门口,抱着他师傅的药箱子,谁喊他他都不动。
那是沐雪刚扶灵回来的第十天,程大夫日日来给她把脉,顺便要劝上一番。
桌子上放着三大碗药,浓浓的散发着苦涩之气,沐雪喝完一碗,又端起一碗来喝。
程大夫看她依旧不言语,忍不住又道:
“你儿子已经没了爹,你可千万不能倒下,没爹没娘的孩子最是可怜了。”
沐雪将三碗药都喝完了,红湖端了一碟蜜饯给她,沐雪推开,再甜的蜜饯吃进嘴里也是苦的。
拿帕子擦了擦嘴,沐雪终于开口了:
“老狐狸,你说的我都懂,小宝是我和爷的孩子,爷不在,我更要好好将他养大,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程大夫松了口气,他从小看着沐雪长大,了解她,既她说了好好好活,就一定会好好活。
“如此便好。”
四十九天之中,发生了许多事儿,元大人来吊唁穆楚寒,与同来吊唁的苏大人、秦大人等狠狠吵了一架,穆非泷几个和章云漠、雷俞瑾两人在将军府打了起来。
沐雪也不管,每日只在灵前跪着,来了宾客也不招呼,青云带着红湖几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侯夫人头一天来,就哭晕在穆楚寒灵前,指着同来的穆侯爷和穆家几位爷的鼻子破口大骂,又抱着小宝和沐雪痛哭不已,江大太太和蓝家的人劝都劝不住。
天一黑,沐雪就让把将军府的大门关了,谁也不给进,拉了小宝回屋去睡觉。
来往的宾客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反而是旁的人哭成了泪人,十几个跟着穆楚寒去西北的贵公子,哭得稀里哗啦,她竟还有闲心吩咐丫鬟,给公子们准备热水和干净帕子,煮上姜汤来喝。
大家都道,镇国夫人的心,可真硬啊!
穆将军生前那么宠她,疼她,将军死了她竟是一滴眼泪都没流,听说每日戌时,她就离开灵堂,该吃吃该睡睡,都没守过一次通宵呢!
这话传出来,让在西北见证了沐雪差点哭死在穆楚寒坟冢前的公子们暴跳如雷,逮着一个乱传话的就暴打一顿。
外面关于穆楚寒身死的传言也变了,只说他是因为骁勇,中了羌国的诡计,从而身中二十七枝毒箭身亡,丝毫没有提到羌过的那门大炮。
元大人在朝堂上指着冷子翀的鼻子骂,骂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还不能还口,只一个劲儿说是为了国家大义。
这个主意,是朝臣们商量出来的,羌国此次投降,大朔开出的条件便是用那门大炮做交换。
此战,大炮亮了相,震惊了两军战士,漠北的老王爷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此事,纷纷写信来说,想要看个稀奇,言语中让皇帝把大炮送去漠北。
冷子翀如何愿意,只说这事儿不过以讹传讹,根本没什么厉害的火器,只盼着早些把这门大炮搞到手,让人好生研究研究。
冷子翀实在被骂得狠了,就把锅甩给朝臣,于是,元大人便挨个把朝臣都骂了一遍。
“将军尸骨未寒,他的功绩你们就想这样抹去?他死的悲壮,那是将士们都亲眼看见的,你们编了这样一通谎话,以为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你们的良心到哪儿去了?”
元大人跳起脚,山羊胡子一颤一颤,几个御史都缩着脖子,不敢往前凑。
只看他伸手一一指过朝臣,咬牙切齿:
“我真为你们脸红,你们的儿子还是将军救下的,要不是将军,死的就是你们家那些小王八羔子!”
“元大人怎么骂人呢!”有人小声嘟囔。
元大人更加气愤,上期揪住那位大人的衣领:“骂你,我还要打你呢!”
“哎呦,快住手,快分开,分开!”
被他揪住衣服的官员又不敢还手,还真被元大人打了几拳,虽然也没被打痛,到底丢了脸,脸上不好看。
朝臣们都去拉架,冷子翀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言不发。
元大人被拉开,实在气得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