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如今还有谁的话李沐雪愿意听一听,外面便是那荣和堂的程大夫,家里便是李沐雪花了大价钱给她爹请回来的脑袋,冯师爷。
冯师爷参考了三十多年乡试,皆没有考上,却是有真本事的人,后经人举荐去了县衙府给县太爷当师爷,因他为人正派,不愿攀附权贵,又看不惯县太爷懒散不管事儿,便和县衙三个师爷中受人排挤,那主要帮着县太爷处理事务的师爷巴不得县太爷不管事儿呢,便更加看不惯凡事都爱劝几句的冯师爷,合同另一个师爷,想了个损招便把冯师爷赶出了县衙。
当初曹夫子听说沐雪正在寻怎么个给家里主事的明白人,头一个推荐的便是这个冯师爷。
想来能得曹夫子一声赞的人,指定差不了,李沐雪带着珠儿上门诚心诚意拜访了一回,又答应让冯师爷将妻女一起接到青石镇来住,每月开出五两银子的高价,这在金陵心灰意冷的冯师爷哪儿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几乎是李铁栓一当上李家村的李氏族长,冯师爷便拖家带口来了李沐雪他们家。
这两年多相处下来,主家夫妻对他尊重,平日李氏家族也没多少大事儿处理,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李沐雪白养着他们一家,即便这样,李家也没一个人敢不尊重他的。
冯师爷心里门清,这是家里的大娘子尊敬他呢!
家里看似李老爷顶门立户,却什么事儿都是大娘子说了算。
这大娘子突然亲自派人来找他,冯师爷当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沐雪亲自到门口迎了冯师爷进门,给他看了座儿,又让珠儿给冯师爷上了茶,给足了冯师爷的面子。
“冯师爷是听爹爹说的吧?”沐雪也湿了湿嘴巴,看着头发花白的冯师爷说:
“我的确是准备去金陵一趟,这遭可能在金陵呆的时间要久一些,家里有些事儿还得拜托师爷关照着。”
“我那个爹爹,想必师爷也清楚,说好听些是老实忠厚,为人厚道,说的不好听,便是那耳根子软听不得人劝的,如今我怕是要年关才能家来,这李家村里要是有什么事儿,还望师爷多多看顾着爹爹,时时劝上一劝,给爹爹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大娘子说的可是往明哥儿名下投挂田契的事儿?”冯师爷一点就通。
沐雪点头:
“虽说明哥儿考上秀才都两年了,咱也一直没有松口答应哪家往明哥儿名下投挂田契,若是老家的爷奶和三爹四爹他们倒还好打发,就怕苏家一直催着我和苏明轩成亲,也是打得这主意哩!”
“师爷想想,他们家是镇上最大的地主,整个镇子好几个村几乎一半的地都是他们家的,如今新皇登基这些年还是沿用之前的十税三,这般算下来那可是一笔颇为壮观的银子啊!”
沐雪一直觉得苏夫人和苏老爷从明哥儿考上秀才之后,对他们家的态度就更为殷勤了许多:
“虽他们家苏明轩也考上了秀才,可毕竟一个秀才可以挂靠免税的田地有限,他们应该是盯上了咱家明哥儿,想必师爷也听爹爹说过,当年明哥儿的喜报一来,他们家就明挑了这事儿出来,只是由我拼命拦着没成。”
“为着这,咱是连自己姥姥姥爷家的地都没敢挂靠在明哥儿名下的。且当年明哥儿以十岁的年纪就考上了秀才,可谓是轰动了整个青石镇,我想着在过几年可能曹夫子就要让他下场试试乡试了。”
沐雪把自己的忧心说与冯师爷听:
“当年明哥儿一鸣惊人,苏老爷打听到他拜在曹夫子门下,便带了苏明轩也去拜师。”
冯师爷捋了捋胡子点头道:
“这事儿我倒是听曹兄说起过,他当年并没有收下苏家公子啊!”
这便是李沐雪烦心所在,沐雪摇摇头失笑:
“曹夫子的脾气师爷是晓得的,说话也直的很,当即就和苏老爷说了,苏明轩并不是那出众能走科举路子的人。若好好刻苦倒是可以考个秀才,若是再想考上举人怕是不努力一二十年是别想的了,而想考进士,这辈子怕是无望了。”
冯师爷笑着点头:
“这倒是像曹兄能说得出口的话,他这人一向一针见血,说话不顾忌人脸面的。”
沐雪却皱起了眉头:
“果真,苏明轩日夜苦读,也是考了两次才考上秀才,我估摸着苏家的眼光放得怕是更远些,如今明哥儿是秀才他门想来占挂靠田地的名额,等明哥儿考上了举人,进士呢?”
“怕是他们家就会因了我这一层,把土地全都挂靠在明哥儿名下了。”
“我瞧着大娘子怎么一直防着苏家呢?”冯师爷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不是已经和苏明轩定亲了么?想来你们的好事也将近了。”
这姐夫家的田地挂靠在小舅子名下,好免了地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沐雪摇摇头,满腹担忧,小声道:
“师爷难道看不明白么?如今开国已经五百余年,各州县土地兼并严重,前几年新皇没登基之前,整个镇子有几家能正经吃饱饭的?百姓握在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咱这金陵离得远还算是好的,听我三舅舅说北方大州县好些地方都已经开始饿死人了。”
冯师爷眼睛一亮,脸色骤然肃起,仔细听李沐雪小声将:
“且听说新皇是个有手段的,正把盛京的水搅动的汹涌无比,好些个世家都缩着脑袋呢!若我没猜错,要不了几年皇帝怕是要动一动这诸多垢弊的田税制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