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看了王氏一眼,王氏微微点了点头,傅珺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糯声道:“您叫我么?”
威北侯夫人便揽了她在怀里,只觉得这么个又香又软的小人儿,实在是招人疼,便逗她说话道:“方才你望着我做什么呢?”
傅珺便老老实实地道:“因为您会剑术啊,很厉害的。”
威北侯夫人不由笑了起来,道:“你不怕我么?”她生得倒不丑,就是眉眼间有一股英气,便是年老了亦不曾稍减,寻常深宅闺秀见了,难免气怯。
傅珺却对这类女子十分欣赏,还很向往。所谓一力降十会,有了绝对的武力值,便能叫自己不受欺负,日子过得也舒心,她很羡慕。因此傅珺便握了握小胖拳头道:“厉害就好,管别人怕不怕。”
威北侯夫人被傅珺逗得哈哈大笑,又深觉这稚儿之语颇得其心,心里对傅珺十分喜爱,便对侯夫人道:“您府上这孙女儿真有趣儿。”
侯夫人亦笑道:“四丫头还小呢,不大会说话,您可得多担待些。”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便一拍椅子的扶手道:“哎呀,可是我忘了,小孩子家家的,可怜见儿的竟陪我们坐着。”说罢便对侯夫人道:“便叫四丫头去旁边隔间儿里去吧,那里头好些哥儿和姑娘们呢,也叫四丫头有个伴儿说话。”
傅珺方才就在想,这一屋子里就她一个小孩儿,怎么看怎么奇怪。她不信别人都没带孩子来。以往可听傅珈炫耀过,说在赏花宴上遇见谁家的哥儿了,又是谁家的姑娘长得不好看之类的。原来这里还有个临时幼儿托管中心呢,便在隔间里。
那韦氏经谢老夫人提醒,也想起这事来,忙笑着对侯夫人道:“瞧我,这一忙竟给混忘了,真是该打。快叫傅四姑娘去隔间儿里吧,那里自有人陪她玩儿。”又顺便恭维了谢老夫人一句道:“还是老祖宗记性好,孙媳妇是自愧不如的。”
谢老夫人笑道:“你也是事情太多了,忙不过来。”
章氏便站起身来对韦氏道:“大嫂且去忙,我带着傅四姑娘过去吧,两步便到了。”
韦氏便笑道:“那便多谢弟妹了。”又对王氏道:“三太太也别怪我忘性儿大。”
王氏忙道:“不敢,倒是麻烦您了。”
两个人又客气了几句,王氏便叫了涉江、青芜两个过来,吩咐她们小心服侍着,又叮嘱了傅珺几句,几个人便在章氏的引领下,去了花厅左侧的隔间。
那隔间门前安了一架花梨木缂丝画屏,屏分三扇,上头画着百子戏蝶图。转过屏风,进了隔间儿,傅珺举目看去,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差点儿没被眼前这一屋子的红衣裳小孩儿给震晕了。
杏红、茜红、桃红、大红,穿着各种红色衣服的少年儿童们,在隔间里自成一国。傅珺看看眼前的红通通,再看看自己那一身翠绿,她很想扶额。
当初她特地选了这身翠绿色的袄裙,就是想避过三位姐姐的大红与明红,没想到还是失策了。这满眼的大红里,夹进去她这么一只绿青蛙,那视觉效果不要太惊悚。她想要低调的策略完全失效了。
章氏含笑将傅珺让进屋里,便见一个年约八、九岁,穿茜色曲水蝶花如意纹遍地金斜襟袄儿的女孩子走上前来,笑盈盈地道:“二婶婶,这又是谁家的小姑娘?”
章氏便笑道:“这是平南侯府的四姑娘。”又对傅珺道:“悠姐儿是我们家大姑娘,你们是第一次见吧?”
原来是抚远侯世子之女卢悠,难怪衣着如此华丽。傅珺一面心中暗忖,一面上前见礼。
卢悠微笑着还了礼,又不露声色地将傅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面上笑容依旧温和,上嘴唇却向上微微一抬。
这是个表示厌恶的微表情。傅珺捕捉到了这个表情,心中却无任何不适。
她也不喜欢这个卢悠。没有原因,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合。从对方的举止动作到说话语气,还有那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温和有礼,都让傅珺浑身不舒服。
二人见礼过后,卢悠便亲热地拉着傅珺的手,将她让到了一旁的桌前坐下。
应该说,卢悠的表面功夫还是不错的。毕竟她已经快九岁了,这一次作为小主人负责招待小客人,大面儿上总需过得去。虽然很讨厌眼前这个肤白如雪、眉眼漆黑的小丫头,但卢悠还是言笑晏晏,亲切地与傅珺说笑了两句,又叫小丫头端上果子茶点来。
章氏便笑着道:“还是你们小姑娘在一块儿有话说。傅四姑娘便在这里顽吧,过会子开席了会有人来请的。”说罢又冲卢悠点了点头,便自出了屋子。
见章氏离开了,卢悠便站起身来,对傅珺笑道:“妹妹只管坐着,想顽什么、想吃什么便说与我知道。”说罢便离了桌子,自去寻了旁人说话。
傅珺便坐在椅子上,将屋中情况打量了一遍。这屋子里的孩子其实并不多,也就六、七个而已。其中有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子,正安安静静地下着双陆棋。另有两个哥儿年岁尚小,被妈妈丫鬟簇拥着,坐在炕上玩着玩具。卢悠则在与另外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孩子说话。
傅珺看了那高挑的女孩一眼,脑中蓦地便浮现出原主幼时的一段记忆来:
花园里的桃树下,满树的桃花开得正艳,一个高挑的女孩子带着傅珈,在花下边走边嬉戏。只见那高挑的女孩用轻视的眼光向这边打量了一眼,悄悄地对傅珈道:“这就是你们家那个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