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地察觉床头有个喋喋不休的女生,真讨厌,天都黑了,让不让人睡觉!
他意识不清地推她一把,恼火道,“你干什么,走开!”
任青脸颊涨红,色厉内荏道:“干什么冲我发脾气,我也着急回家。”
田藤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看着她。任青吓一跳,不由自主后退。没、没说什么重话吧?
“你赔我的狗!”
“啊?”
“你赔我的狗!”
“什么东西?”
田藤一个趔趄向前栽倒,任青惊呼,大步上前险险搂他入怀。他趴在她肩上,眯着眼睛,似乎觉得有趣,咯咯笑起来,吐出来的滚烫气息瞬间融化她耳后颈窝里的落雪。
田藤第二天早上醒来是在自己的卧室里,楼下隐隐约约的电视声,一个憨憨的声音一直在叫“熊大”。床头放着一张便签纸,是妈妈的字迹:你姥姥跟姥爷吵架,我回去看看。你睡醒给任青打个电话谢谢人家送你回来。
乍然响起的口哨铃声打破卧室里诡异的宁静,田藤从枕头下面翻出手机,心底闪过些微异样感。昨天晚上似乎有人在他口袋里翻找过什么,是在找他的手机么?
“喂?”
韩铮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你搞什么搞!我不过出去打个电话你抬腿就走?赵妍是洪水猛兽?尼玛大风大雪的得亏任青捡到你。”
“声音小点儿,我头疼。”田藤皱眉。
“我特么还头疼呢!我说,你知道你是让任青拖回来的么?小区新来的保安天生属黄瓜后天属核桃终生属破摩托的,丫不肯让出租车开进小区,也拒绝查看田藤这个名字落户哪个单元楼。任青也聪明,拖着你一路走一路喊,跟收破烂儿似的……你妈嫌你丢人,是我下去给你扛回来的。”
田藤石化。
嘟……嘟……嘟……嘟……嘟……嘟……
“喂?哪位?”任青的声音小小的。
“我是田藤。”
“啊,是你,不好意思,我在急诊室门口,护士不让大声喧哗,有什么事儿么?”
“你在医院?什么情况?”
“啊,我没事,跟你没有关系。”她顿了顿,听见年轻的女护士用很不耐烦的声音喊:任朵兰家属,任朵兰家属来了没?任青赶紧应一声“我是,我是”,匆匆对田藤道,“医生在找我了,不说了。”
“等等,你在哪家医院?”田藤叫住她。
“咦?喔,是平康医院,我姐都来这里,不跟你说了,挂了。”任青挂掉电话,匆匆往医生办公室跑。
“来啦,我是家属,我是家属......”
办公室里,任朵兰的主治医生和复健师都在,任青走进去,返身轻轻关门。
走出那间回声很大的办公室已经是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任朵兰被推出急诊室送入普通病房,任青跟进去看了看,她睡得很安详,呼吸也很平稳。床边仪器嘀嘀作响,有规律的响声让人听起来格外安心。
任青退出病房,趴在医院走廊的栏杆上,冷风徐徐吹来,吹起她渐渐长长的头发。农历新年刚过,医院住院部十分冷清,楼下半开的病房里正在重播“春晚”,冯巩跟朱军一个比一个煽情。
任青趴在栏杆上,脸渐渐垂下去,埋进手心。
“喂!”有人在下面打招呼。
任青手指张开一条细缝。
田藤抬头看着她微笑,冬日的暖阳乘着清风落入他眼底,他微微眯起眼睛,漂亮的凤眼刹那间风华无限。
任青抬头,目光呆呆地,看着楼下男生静谧美好的笑容。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任青遇到过形形j□j的人,但是再没有任何人的笑容让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藏进口袋里捂紧带回家。
任青和田藤并肩坐在医院中庭的长椅上,几只大鸟从头顶飞过,她抬头目不转睛看着如洗的蓝天,心里颇为紧张。仰起的脖子,久了,微微僵硬,他......要看她到什么时候?
“你姐怎么样了?”
一阵风从任青后面吹过来,田藤头一偏,闻到残留的酒精的味道,以及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酒精的味道是他留下的,不知名的香味......他不自在地撇开脸。
任青保持着看大鸟的姿势,虽然大鸟已经飞过去很久了。
“暂时稳定下来了。”
田藤转过头看着她,像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医生建议我送我姐去专业的疗养院,西城刚建成一个,医生和西城的院长是老同学,愿意帮我介绍一下。”
“收费很高么?”
“不低吧,我想。”任青腼腆地笑,“我姐原来的单位有交保险,我姐的哥哥也有拿出一部分。嗯,我跟我姐同父异母。”
田藤嘴角忽然微微勾起,“你很紧张?”
任青吓一跳,赶紧摆手,“不,不紧张。”
“那你一直仰着头?”
任青迅速低头。
田藤两条长腿伸出去,伸手扳扳脖子,百无聊赖道:“你打算报考哪所大学?”
“我没有想过。”
大学的花销不比中学,那个哥哥也不是她的,没有义务供她继续念学。
“你没有想过?”
“我听说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比比皆是,上大学……没什么用。”
田藤皱眉看着消沉的女生,冷声道:“类似‘上大学没用’这样的话,只有上过大学的人才有资格说。”
“你希望我上大学?”她不确定道。
“希望”两个字脱口,她才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