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傅祁问。
“还好。”翟念笑着顶顶他的额头,“你呢?”
“我也还好。”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许是因为熬夜的缘故,微微有些沙哑,听上去倒是比平时更添几分磁性,很是好听。
“吃过饭了吗?”翟念又问。
“吃了。”傅祁低笑道:“是你常吃的那家外卖?”
翟念点点头,“好吃吗?”
傅祁便沉吟一瞬,“还行,蔬菜有点少,你每次都吃这个?”
“不是啊。”翟念不以为意地耸肩,“这是我特意给你们点的豪华餐,花了我不少大洋呢!”
闻言,男人微微一笑,回顶顶她的额头,“等我回去给你报销。”
说完,便牵着翟念的手绕过门诊大楼向里走。
翟念虽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也懒得问。
清明的思绪似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忽然再次混沌,困意和疲惫全都袭来。她不想思考,也懒得说话,就倚在男人身旁,任他牵着她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走,闭上眼,不必担心走错路,也不必担心会被脚下的台阶磕到。
傅祁带翟念来到医院餐厅,灯火通明的就餐区里,有几位同事坐在角落里,边讨论着患者的治疗方案,边吃着说不清是晚饭还是早饭的餐点。
几人远远地见到傅祁带着一个女孩子由远及近而来,纷纷笑着与二人打招呼,翟念困得头一点一点地落在傅祁的肩头,迷糊中听到傅祁似是与人说了句什么话,耳边便“嘘”一声后安静下来,翟念抱紧傅祁的手臂,偏脸在他肩侧蹭了蹭,“阿祁?”
“嗯?”
“我们在哪儿?”
“餐厅。”傅祁捏捏她的鼻头,取了餐盒,带她回到就餐区,“睁开眼,吃点东西。”
翟念照做,乖乖吃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翟念手里的小笼包还没吃完,傅祁便接到小白护士的电话,提醒他该回去准备接下来的手术了。
傅祁轻叹一声,揉了揉翟念的透着凉气的发顶,不放心地叮嘱她,“你在这里吃饭,吃饱了休息一会儿,等天大亮雾霾散开,再开车回家,或者直接打车走,自己注意安全。嗯?”
“我想等你一起回家,可以吗?”翟念试探着问他。
却见男人摇了摇头,伸手抚着她微凉的脸颊,平和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渐起波澜,“母亲过世后,我立志做一名医生,这些年自问俯仰天地无愧于心。然而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恐怕这份工作本身,就是我对你最大的亏欠。”
职责所在,即使负重前行,也从未退缩。这世间,我无愧世人,无愧于心,却注定今生将对你亏欠良多。
“念念。”男人笑得苦涩,“你后悔吗?”
后悔,和我在一起?
“如果……”
“不会!”
独属于女孩家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清晰响起,她笑得骄傲而坦荡,“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他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于我眼中是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我知道他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他有他的信仰和梦想,我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
翟念眨眨泛红的眼,抬手捂住男人的唇,她眉眼弯弯,笑容纯粹,“所以为什么要说后悔?我不后悔!决不!”
不安的心,就这样被她安抚,心头好似被熨帖出一小团火,烧得整个胸口都滚烫滚烫。恨不得就此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放开。
但白大褂里的手机已经再次震动,傅祁知道自己必须走,可双脚却像是生了根,总迈不开步伐。
翟念也听到他口袋里的手机响,她伸手捏捏他的耳朵,压下眼眶里泛起的酸,倾身凑过去,亲亲他的嘴,也不敢逗留,轻轻一碰就离开,然后低下头,佯装专心吃饭,察觉到男人坐着没动,反手对他挥了挥,“走吧,壮士!早去早回!”
男人听到她玩笑的称呼,笑了笑,点头起身,经过她身边时,手心一痒,温热的掌心已按在她的头顶上方。
“早点回家。”他最后说,“等着我。”
傅祁走后,翟念怔怔地盯着碗里的粥发呆。
粥里混了她方才不小心掉进去的几滴眼泪,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总觉得这碗粥就此变了味道,入口是咸涩的。
“瞎矫情!”
她轻哼一声,不知是说傅祁,还是说自己。
“加个班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的,说那么煽情干嘛!”
说完,戳了戳碗里的粥,最后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抿嘴尝了尝还是觉得咸,干脆放弃,将碗筷和剩饭放至餐具回收处,很快就走得没了身影。
这一夜,终将过去。
——
翟念再见到傅祁,是在三天后。
她下班回来,发现门锁轻轻一拧就能打开,心头一跳,猜着是傅祁回来,忙加快手上的动作,踢掉靴子后也来不及换拖鞋,就穿着袜子咚咚咚地直奔进主卧。
门推开,一眼就可以看到床上凸起的一团被单。
翟念绕着床边走过去,见男人沉沉地睡着,笑了笑,也不打扰。
只是在看到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时,心里一抽,有些心疼。
三日未见,他似乎瘦了一点,之前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二两肉,经过这次的折腾,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翟念撇撇嘴,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手一抬恰好碰到挂在胸前的相机。
她抬眸看着男人毫不设防的睡颜,手心一痒,举起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