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只有一刻对我好,还是免了。”
安娜松开他的手。
洛基眼神一黯,露出一个不过如此的笑容,然而下一刻这笑容僵在唇角,他撇过脸,绷紧神色。
——她打开毛毯包住他,雪白绒毯将两个人裹成一个,白绒绒一团分享温暖。
他似乎还要嘲讽一句,最终还是没有煞风景,微微扬起下颌,翡翠般的眼眸氤氲水雾。
“我得知道你在想什么,洛基,你得告诉我。”她嗓音温和,在引导他,“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洛基正要回答,忽然机舱一阵晃动,飞机遇到气流一阵颠簸,他下意识回抱她,单手撑着躺椅固定好位置,以免磕碰。
等气流过去,他还是没有松手,“你关心我吗,如果我有在意的事,你是不是愿意为我改变?”
“说吧。”
“你对他,很特别。”他声音低得厉害。
“你感觉压抑,因为我……”她轻轻按摩他挺直的脊椎,试图让绷紧的他放松下来,“我怎么做,你会舒服一些?”
洛基笑得艰难,“噢,不用勉为其难顾及我。”
不看表情也知道这并不是他本意,她宁愿理解为:多谢你为我考虑,或者:我快哭了。
没有比他更别扭的神了,“不求感情,却又因此压抑,你很矛盾。”
从微冷怀抱里抬头,只能看到他优美流畅的下颌线,“你滞留我身边,不只是因为这些,想要什么?如果我能给,我会给你的。”
分明一句友好安慰的话,周围温度却毫无征兆地降到冰点。
过了好半天,他扯动嘴角笑了笑,“想打发我?”
“想爱你。”不计较他的曲解,从他怀抱里抽出手,稍微往上抱他,看上去就像一只树袋熊趴在高高瘦削的树上,“你有朋友,我们是朋友,你陪我很久,内心却仍然孤独,这好像不太合适。”
“……。”险要会错意,洛基不动声色拢紧手指,过于用力使得骨节凸显分明,“……那还真是谢谢。”
他懊恼似的撇过脸,把下意识里的讥讽语气抹去,“我是想说,我们很像,一直在被推动,对历史的厌恶根深蒂固……最重要的是,你我生命漫长……而他。”
“卡俄斯,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开始的时候,你就明白,总会有终结。”
安娜眨了眨眼睛,他每次念这个名字——os,都会念的很好听,仿佛有魔力,即使他心情再阴郁,念到这个名字也会把语调降低。
“世界也会有终结。”
她说完松手坐回去,打开电视新闻。没有永恒存在的事物,没有不会分开的关系,她要的只是眼前一刻。
洛基沉默片刻后优雅起身退后,绿光闪现幻出一身墨绿长袍,冰冷铠甲在黑暗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幻视之水给你看了什么?”他神情专注,颇有种温缓的焦灼感。
新闻播报声不合时宜的插入:环球新闻驻德国记者称,就在刚刚,城市上空掠过一道红影,似乎是确定“罪犯”美国队长藏身地,正在前往围堵的钢铁侠——复仇者内部分庭伉礼,事态会如何……
情况已经这样紧急,安娜摸到手机想联系彼得,手被按住。
“告诉我。”
这声音阴沉极了,让人后颈生凉,这才是身为神明真正的隆重气场——他还没有对她使用过这种语气,她微愣,愣了一会儿的功夫,苍白面容已经近在咫尺,冷翡翠对上蓝宝石。
安娜看着这双剔透的绿眸,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她准确捕捉,“你在害怕。”
“洛基,你想留在我身边,是因为害怕吗?”
洛基突然被烫到似的移开目光。
安娜稍作思考,从怀里取出暗金怀表递给他,洛基条件反射地接过,等攥进手里才回过神,知道自己已经默认“害怕”这个说法——他突然有些胃疼。
找了个位置坐下捂着胃微微躬身。
光线昏沉,他紧紧抿着单薄如一片细叶的唇,压抑着疼痛——是实在的疼痛,突然造访。
安娜拨电话的手停了下,起身走到他身前,“你怎么了?”
“你今天关心我的次数太多了,卡俄斯小姐,令人……”他突然抿住唇,每次呼吸都好像有把刀子在心脏和胃之间吸起来,插下去,慢慢悠悠,但十分流畅,由此随着呼吸重复无限遍,他低嘲一声拧着眉头垂首不言。
“你……”
“好着呢。”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词。
她看看他攥到发白的指节,转身倒了杯热水滴入血液,等血色淡化透明后递过去,神灵大人垂着头,没有再接东西的意思,保持姿势一动也不动,声音也很平静,语调低柔仿佛在宽慰谁,“我此刻死去,你能省不少心。”
安娜把水送到他唇边,看他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地喝下去。
“无需恐惧。”
她轻轻出声,点亮白芒,白芒有规律的移动,几条白金光线交织盘旋形成一张五芒星网,透过坚硬寒冷的甲胄,印在他胸口。
洛基尝试平缓呼吸,浑身冷汗逐渐消褪,他稍微挺直脊背,抚首而坐,优雅又勉强的坐姿,“几分钟前要撕碎我的也是你。”
安娜背对他,默默磨平指腹伤口,“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他闭了嘴,昏暗封闭的机舱陷入某种绝对静谧,只余隐约遥远的风声呼啸。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视频邀请在黑暗里尤其瞩目。
洛基在她之前按灭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