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普通的东西竟得皇上如此珍视保护,甚至被安置在每日就寝时床头附近。
但这终究是皇上遗物,怠慢不得,他们慌忙将箱子扶起,伸手去拾那鬼面时,却被一素衣女子捡起,那女子装扮不是宫中样式,小腹突起,显见已经有孕,却不知是哪里的娘娘……
宫人抬眼想恭敬讨要了那鬼面时,却看见那女子怔然站立在那处,全身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眼泪无预兆的滚落。
她梦呓似的说了一句话,宫人没听得清,但却听见里面夹杂了先帝的名字,令那宫人条件反射的骤然跪下,眼泪从她腮边滴落于鬼面之上,她轻抚面具,似是抚着的是情人的脸庞:“浔炆,你有没有心……”
宫人不明白那个容色绝伦的女子,她看见这鬼面之后似乎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那一句话之后,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从她嘴边喷出,她本来纤瘦的身子就似风中随时都会被折断的芦苇。
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哀凄,让这个年轻尚不懂事的宫人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抢了最珍贵的宝贝一般,那时她都未来得及疑惑,却鼓足了勇气作了这辈子最胆大的一件事,她将那面具留给了那女子。
小宫人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下意识的只觉得那本来便该是那女子的东西,尽管她转身匆忙离开时紧张的手都发抖……
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那女子,按说她若是宫中的娘娘,小宫人在宫里生活几十年,从懵懂无知到鬓有白发,这么长的岁月里,她总会碰上一次,若是碰见,她定然一眼便能认出那个女子,因着她惊为天人的姿容与那突然的举动,在她幼小的脑海中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而那印象,直至她年老都一直挥之不去。
后来那宫人在宫中慢慢变成了女官,又慢慢变成了宫中身份地位颇高的掌事,在宫中待的日子久了,心里最后的柔软也在血肉模糊之后结痂变得如磐石一般,回想往事,那段青葱胆大的日子就如蓬草一般,随了风,化了火……
那段时日,帝浔的痴情由着传奇,连着话本,在戏台上一次次的演绎着,那一段段的唱腔,一句句话里话外的演绎,一代代的流传下来,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故事,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传奇,那台上的水袖流转下的,无关乎帝位,无关乎权势,只是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痴情……
世人传说能让一个帝王深情至厮的女子,该是又如何天人之姿,玲珑之心,她这被他默默宠爱着的岁月该是几世才修来的福缘,整个帝国都在揣测那女子的身份,而始终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确切的定论……
有人说,那个女子或许是曾经冲冠后宫的袭妃,因着她是帝浔尚是太子时便十分钟情的人;又有人说是帝浔落魄时与异地结识的美人,谣传那美人让帝浔在潮涨畔等了她整整一日,那美人才提着裙子姗姗来迟,而帝则毫无愠色。
后来隐隐有人又传出,是那个曾经在与帝浔有过一面之缘,却将帝浔的手弄得鲜血淋漓,反而神定气若的一个女子……所有的说法都停留在揣度之中,就如在缥缈云端处寻得的幻影,终究作不了数。
然而不论那女子是谁,野史书与戏场上都将那个帝浔用数把大锁精心保护过的獠牙面具,作为帝浔与那女子的定情之物,传说帝浔对那鬼面十分珍爱,放在自己寝殿的床帏之侧。
但传说虽是这样说,谁也未真正见过那个被帝王保护着的鬼面,而这则故事听说是一个久居宫中的一个掌事宫人的后代传出,那个掌事年老时得了福泽恩赐出宫,偶然间给绕在她膝下痴缠着她的侄子讲的。
她说她曾见过那个被众人艳羡的女子,生得确为天资,抬眼的第一撇竟恍惚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她看见那女子眸子里震惊、恍然、哀伤的神色流转后最终变成了一种静然,她自那句诘问之后,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在嘴角赭红的血的映衬下邪魅倾城:“原来是你……”
世人听完那故事后皆慨叹,这个帝王是怎样的爱着一个女子,护之以命,爱之越已……
经久年华之后,戏台上伶人长袖漫漫,帝王坠入悬崖的时那决然的唱词从年轻伶人口中唱出时,一头戴纱笠女子牵着一小儿从戏台边经过,纱幔飘飞间那女子墨发似瀑布一般垂至脚踝,小儿拿起手中的鬼面凑到女子耳边轻声道:“阿娘,阿爹留给我们的面具是不是和那戏台上的很像?”
女子莞然,牵起他的手走出人群,在那呼啸的山风之下站立,低声的道:“浔炆,这便是我们的孩子……”那小孩抬起白皙的脸蛋,眉眼处赫然便是那个帝王曾经的模样……
崖下雾气蒸腾,风声呼啸,久久没有回声……
帝浔驾崩突然,后宫之中尚未留下一脉血缘,九王爷拓允乃皇族正统,手又持有帝浔危难之时亲笔书写的让位诏书,次月登上帝位,数日,追封其已故的母妃为贤睿皇太后,后宫中久居高位的那位太皇太后,退簪素衣,入闲云庵修行。
后世史书对那次极为隐秘的宫变有所微词,传说新帝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帝拓勾结琉球于那次宫变之中做出逼宫之事,而他自继位以来对那段传闻未做任何解释,这事便成了宫中人人不得提起的禁忌,后来在其弥留之际才口述给他近旁的一个小侍听。
当时有个年轻的史官正好与那小侍熟识,便经由小侍的口笔录起了那段空白而引得众人猜测的史实,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