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江重雪开始走动,失魂落魄地把金刀堂的每一处都走了一遍。
他多半已知道江重山的尸身是被洛小花带走了,根本不可能还在金刀堂里。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想找到的究竟是什么,就这么在金刀堂里走着,又蓦地想起来,周梨还在乱葬岗。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几乎让他浑身冰冷,他足不点地地掠出金刀堂,半刻不停地奔向乱葬岗。
黑夜里的乱葬岗还是那副苍凉模样,不久前的崩塌把这里搅得混乱狼藉,墓碑横七竖八,好几具无名尸骨被震了出来,骷髅头滚到江重雪脚边。
他四处搜寻,却不见周梨身影。
这里没找到,他想周梨会不会受了伤没力气走路晕倒在周围,于是在乱葬岗外一圈的地界里找了半天,硬是敲开了四五户农家,挨家挨户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或者收留过一个受伤的姑娘,这些人挥手赶他走,他眼神空洞地推开他们往屋里屋外一顿查看,惹翻了人家,挥拳上脸时,江重雪一个摆手震开了那人,唬得他们噤声。
找了许久,没有周梨的踪迹,江重雪又回到了乱葬岗。
他跪在地上,徒手扒开那些破烂的裹尸席子和污秽的泥土。
到处都没有周梨。
他停了半晌,轻轻喘了几口气,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快要负担不了。
他把乱葬岗的每一寸土都翻了一遍,就算下面埋了个人也能被翻出来了。
这时候指尖触到一抹熟悉的冷意,他一怔。
被掩盖在泥土里的金错刀散发隐隐光泽,在他用手拂开上面尘土时射出一缕银光。
江重雪呆呆地看了它半晌,金错刀平静如水,照着头顶月色,刀刃一片清冷。
又是这样,和曾经一样,天意作弄,他什么都找不到,到最后陪伴他的,只有这把刀。
他伸手去握刀,还没使劲,痛意溜过背脊直抵后脑,他轻轻摔了下去,侧脸正好卧在金错刀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可身体的力气已经全部不见,无论他怎么动用四肢,就是起不来。
一个人总有极限的,他的精神也好身体也罢,都已到达了极限。
此刻正是寅时。
江重雪在乱葬岗里疯狂寻找周梨时,不知道周梨躺在楚墨白怀里,而楚墨白则踢开了当地府衙的大门。
府尹大人还睡得迷迷瞪瞪的,下人通报过后,他披了衣裳咒骂这群江湖人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做天天来搅他的清净,出门看到楚墨白一身血污,怀里抱了个女子,还有另外两名小楼弟子一脸萎靡地拖拉在他身后,一起扶着一名男子,他差点没被起床气给噎晕过去。
楚墨白一声不响地进了门,叫他去请大夫。府尹哪敢不从,慌忙应了。
在大夫来之前,楚墨白已为柳长烟肃清了体内的毒,又为那名他带回来的女子渡了真气疗伤。春风渡用的太急,不免也让他露出了疲态。
大夫来后,给他们一一诊脉开药。
天快亮时,柳长烟先醒了,但还虚弱,说不上两句话便要歇一歇。
柳长烟不久前才中了陈妖的毒,现下又被毒了一毒,元气大伤,暗叹自己时运不济。
楚墨白留他在房里休息,带上门时景西正好从回廊下走来。
楚墨白发现他神色有异,“怎么?”
“那位姑娘,她……好生奇怪。”
楚墨白低头思忖了一下,快步而去。
周梨躺在房间的床帏里,昏迷不醒,脸色白白的,毫无生气。
“药已经灌下去了,背上的伤也上过药了,那是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碍,我也渡了真气给她,可她不知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而且我探她脉搏,发觉她奇经八脉中有一股很强的内力横冲直撞的,古怪得很。”景西说到这里呲了下牙。
他在乱葬岗被暗算了一把,此刻脖子还在疼。
说来有气,让他知道是谁暗算他的,非要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周梨这时应景地咳嗽了几声。
楚墨白给她把完了脉,轻轻放下,低头看着她的脸。
这姑娘的内力出人意料的浑厚,还非常刚劲。
女子有这么刚猛内力的很少见,而且观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能练到这个火候,实在稀奇。
最重要的是,她练的这门武功,有点古怪。
她伤得其实并不重,都是外伤,养上几天就好了,现在还不省人事,是因为她的伤牵动了体内那股强大的内力,像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惊涛骇浪,不断在她经脉里冲撞。
楚墨白把周梨扶起来,再将春风渡传进她体内。
景西出言阻止,“这女子来路不明,我们都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万一她和暗算我们的人是一伙的,岂不是救错了。”
楚墨白并未停下,景西也只好不劝。楚墨白救周梨有原因,周梨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乱葬岗,其中必有原因。
渡完春风渡后,景西驱到床边,看到周梨的脸色好了许多:“果然还是春风渡厉害。”
楚墨白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她身负的内力很奇怪,好像只接受春风渡。”
景西奇怪道:“为什么?”
楚墨白摇头。就像磁铁一样相吸,没什么原因,天性使然。
桌上是大夫开的药单,楚墨白看过之后,将它移到一旁,取了笔墨重写了一张,交给景西,让景西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