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来,将她面颊上泪水吹干了几分,可即便如此,也未能将她心底寒凉吹散。
难受,太难受了。
人总说,难得糊涂万事了,可她沈清,生的太清明了。
年少时的颠沛流离,若是不清明些,她怎能过活?
年长后的婚姻生活,若是太清明,只怕迎着她的是无尽痛处,要怪只能怪她道行太浅,做不来转换自如之事。
2011年2月9日,沈清在这日经历了生死夺命狂奔,经历了流弹飞过肩甲的痛楚,经历了自家丈夫的算计,她想,这个日子,她到死都会刻骨铭心记在心底深处。警告她一辈子。
这日,总统府笼罩在阴云密布中,沈清回时,苏幕欲想询问,却止在了其孤寂与寒凉的背影中,而后将眸光落在陆景行身上,见他,亦是不大好过。
心里一惊,心想,许是有要事发生。
四楼主卧室内,沈清进了房间随手带上门,而后扶着门板缓缓靠在门口,半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忍了许久的泪水此时悄无声息夺眶而出,外人都说她心狠手辣,她的心狠手辣与天家人比起来,不及其十分之一啊!
她的心狠手辣只对外人,而天家人,对准的是自己。
这么些年,她与沈风临不和的消息满城风雨,可她从未想过要将这个不疼爱她的父亲置于死地,无论何时何地,她尚且还有一丝理智在,也从未想过将枪口对准自家人,即便他们曾经戳过她这颗薄弱之心,她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们。可陆景行呢?他真真是狠,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几个字应该冠在他头上,比起陆景行,她终究还是弱了些。
这个男人一边说着爱她,一边伤害她,伤害她时,还打着什么政场上常见手段的幌子来同她好言好语。
去特娘的常见手段,狗逼的狗屁手段,他这就是不仁不义,为了权势利益不顾lún_lǐ常情,将自家妻子送上虎口,任由其忍受人性寒凉。
人世间,多的是事物让人感到心寒。
而陆景行似是觉得这些事情不足以让自家妻子认识到人性残缺,于是乎不忘在上点猛料。
女人靠在门板后捂着嘴梗咽着,总统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不敢有任何声响。
她没资格哭,这个弱者什么都不是的年代,她除了被碾压还能如何?
在金钱与权力面前,婚姻于他们这些人而言不过都是附属品,否则她又怎会屡屡被利用?
沈清精致多的面庞布满泪痕,许是哭累了,她撑着地毯缓缓起身,伸手脱了脚下高跟鞋扔到不远处,而后打着赤脚,摇摇晃晃进了卫生间,在洗漱池上放满一盆冷水,在这天寒地冻时,将整张脸放进去,感受这刺骨寒凉,期望如此举动能给她乱成一团糟的脑子理顺了。
可最终发现,只是徒劳,于是乎,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
周而复始,总是可以的。
她需要静下心来,不能被权力之巅的男人牵着鼻子走。
而陆景行呢?
纵使他位高权重,也有诸多无奈,他这辈子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太多,不能任性妄为,那些说着什么兼其大者必兼其小的人是没有站在他的处境过。
身处高位,婚姻与权力,总是不能两全。
若说可怜人,陆景行实则也是个可怜人。
人生在世,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
倘若自家爱人理解便好,若是不理解,这条路,他即便是走到黑也得不到半分光明。
男人此时靠在起居室外间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宽厚的手掌捂住脸颊,整个人看起来那般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该怎么办?
在这不能两全的人生里他该怎么办?
四楼起居室,一片阴霾。
总统府办公楼,一片死寂,在这特殊的时刻,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唯恐惹了当权者不快。夫妻二人,道不同,自然不能走到一起去。
2011年2月9日,沈清将自己关在房间足足一日,任由苏幕与老太太等人如何说,她均充耳不闻,将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任由自己从痛彻心扉到心如死灰。一个人从无限风光到落幕只需要数秒时间。
2011年2月9日,举国动荡,最为厉害的是政治界,这个曾经政坛军场上的风云人物一夕陨落,动荡了整个国家。
挟持人质本事大罪,更何况这人还是m国太子妃。
沈清心如死灰躺在床上,整个人了无生气,若非章宜一通电话过来,只怕她尚且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何时。
章宜问;“你还好吗?”
而此时、沈清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原本止住的泪水因她这句话瞬间夺眶而出,她还好吗?
这诺大的总统府没人问过这句话,而章宜、是第一人。
她的丈夫,为了权力地位算计她,从未问过她好不好,想不想,愿不愿。
陆景行的政坛之路不好走,而她却成了牺牲品,只因总统府办公楼内,她是弱势群体,身份足够敏感,所以陆景行将她推向虎口。
说什么情啊爱啊!关键时刻陆景行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她推远。
沈清躺在床上任由泪湿枕巾,寸寸流下,却久久未出声,她怕,怕什么?
怕自己的梗咽声会吓着这个担心自己的人。
“沈清,”章宜在唤,尽量让自己嗓音听起来柔几分,却不想,她越是如此小心翼翼,沈清便越是难以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