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暮家那个外室……哦不对,庶女啊……”说完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暮幻。
暮幻低着头,面沉如水。她家那点儿事早就在城里传开了——知州大人养了个舞女当外室,又将外室妻女带回府里将原配气得吐血。真是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还有人在身后嬉笑问她,“暮幻,你庶妹也来我们书院念书啊?”
“庶妹”二字,被拖地又长又重。
盛妗幽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理睬。
耿中走前几步,对暮善道:“你就是暮幻的妹妹啊?方才对不住啊!”
暮善扯出一抹笑容,佯装大方地摇头。
祁醉走了进来,拨开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走啊!”
暮善侧身给他让了路,耿中面露讨好的迎他,“老大,你可算来了!你瞧咱们书院来新人咯!”
祁醉停住脚步,挑眉看暮善,“你是新来的?”
祁醉不认识暮善,暮善却是认识他的。她和薛怜之前住的院子离祁府很近,她在门口玩耍时经常能看见祁醉进出,薛怜说祁家富甲一方,无限风光,暮善以后就是要争取嫁进这样的人家才好。
暮善对祁醉点点头,“嗯,我是暮善。”她再一次强调自己的名字,希望祁醉能记住她。
可祁醉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却皱起了眉头,眼神飘到了正要走回自己座位的暮幻身上。
“暮家那个姨娘的女儿?”祁醉问。
暮善再次点头,其中莫名兴奋,他竟然知道自己。
“呵!”谁知祁醉下一刻便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拂袖走了,留下暮善一脸莫名。
围着的少年也散开,耿中追在祁醉身后问:“老大,怎么样?这暮家的女儿都长得不赖吧?”
另外的少年摇头,“我觉得还是暮幻长得更好看,有大家风范,城里的夫人都说她是榕州第一小美人的。不像暮善……”
不像暮善,这么小,身上就有一股风尘气。
碍于斯文脸面,这半句,他并没有说出口。
祁醉摆摆手,扬高声音道:“眼睛瞎了?什么舞女的女儿你们也能瞧得上?暮幻也丑,但总比她好吧?她叫暮什么?善?弃恶从善?她家姨娘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不觉得笑死人了嘛!”
暮幻坐在前头拿出笔墨,默默地丢给他一个白眼,这个祁醉在损别人的时候能不能不带上她?她哪里丑啦?
暮善听见他这番话,一时窘迫极了,巴不得头也不回地躲回府里去,再也不来这书院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忍下了,薛怜说她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她也好不容易能过上和暮幻一样的生活,她不能退缩。
她在方才那位好心少女的指引下,选了一张空书案坐下。她的位置离祁醉很近,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也不敢去听周围对她的议论声。
这些议论声同样困扰着暮幻,她很不喜欢被人在背后拿她与暮善比较。
但她又是矛盾的,她更不喜欢的是听到他们一口一个“暮家庶女”的叫暮善,就仿佛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暮府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家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成了别人闲暇时的谈资。大家都说,没想到面上一本正经的暮大人,会看上烟花柳巷的那种女子,想必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娘亲和爹爹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林眠音没有同她说起什么,但她能感受到。
她不再是知州大人独女,或许,她从来都不是。
角落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是木凳被踢翻的声音。
暮幻寻声望去,是非明眯着眼睛起身,面带凶焰,不满周围声音嘈杂。
暮幻方才进来的时候被飞来的书本子吓了一跳,竟然忘了像平常那样第一时间在角落中搜寻非明的身影。
此刻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想必自己进门前他就已经在学堂里了,只是不知躲在那里睡觉呢。
被他闹出这大地动静,学堂里的少年都被震慑住了,愣了几瞬,没再作声。
暮幻看着非明懒洋洋地伸展胳膊,突然嘴角扬起,心中如暖流倾注。
非明也在看她,他对着她勾勾手指,“暮幻,过来。”
暮幻一愣,少年们也看向她。
暮幻问他要做什么,他又不耐烦地道了一句,“我让你过来。”
她站起身走过去,祁醉咬牙低声道:“没骨气!软骨头!他让你过去就过去!和本少爷对抗时的气势都哪去了!”
暮幻听见了,不打算理他。
非明嫌她慢,直接过来扯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好。
暮幻轻轻地推了推他,“非明哥哥,什么事啊?一会儿先生该来了。”
非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暮幻却感觉到他的手在桌下摸索着什么东西。
果然,他拿出一本册子,坏坏地笑道:“昨日的策论,我忘记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