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把以前不来,推到郭朴身上,郭朴也没有心思和她争论,他心里从卢大人到王孙玄正在想事儿,溥衍地笑道:“好好,晚上再说,晚上你再来,咱们再说。”
凤鸾心里被重重撞了一下,惶惶然如无主的碧树花。晚上再说?不是晚上答应自己。有心进去问一句,又怕听汪氏那厉害嘴头子上的话,还有朴哥生起气来也不是好惹的。眼角见到寻自己的人等不及又出来看,凤鸾黯然先去打发家人走,坐在自己房中不无失神。
朴哥好了固然喜欢,可烦心的事就更多了,汪氏她会不争?不争她不叫汪氏。凤鸾心中平地生出乱草一堆,幸好手中有事儿,不容她只是想下去,才把这一天混过去。
晚霞初出天际时,凤鸾从伏案中抬起头,手捧着腮想着心事,长平出现在门外,笑嘻嘻传话:“公子请少夫人去。”
“就来,”凤鸾心花怒放,起身不直接就去,先到房中对镜抿一抿头发,扶一扶首饰,见几根簪子是戴惯的,新取几枝不常戴的换上,又重匀脂粉,打扮得脂粉鲜亮,有红似白,笑靥如花跟长平过来。
来到欢欢喜喜一声:“朴哥,”过去扯郭朴的手,和郭朴的手指握在一处,凤鸾更喜欢了:“我一天都想你,中午要来看你,偏偏母亲招待几个管事的,让家里送几个菜去,我亲自看着才放心,没得闲儿来。”
郭朴佯装生气:“一天都想你,这一天是做不好事情,”凤鸾格格轻笑,郭朴哼哼着笑:“不听话的丫头一个。”
让人摆晚饭过来,凤鸾喂着喂着,觉得自己衣上一紧再就腿上一凉,低头看时,见郭朴的手指在自己肌肤上搔来搔去,再看他的人,嘴里含着饭面上得意之极。
轻笑声不断中,夜晚悄无声息暗下来,汪氏带着两个丫头回来,上台阶在房门外听一听,里面笑声细碎不断。汪氏冷笑,这个人好了,是大家有份儿。
她径直登堂入室,先打一声招呼暗示里面的人:“长平,公子晚饭用得可好?”长平和临安正在用饭,两个人起身道:“才用过,用了一小碗粥,又是小半碗面。”
“这也罢了,还是多用些的好,你们侍候的好,公子好了,请母亲赏你们。”汪氏理直气壮说过,里面的凤鸾恼上眉头。
这几句话不是说小子们,分明是说侍候用饭的凤鸾。
汪氏笑吟吟步入,先和凤鸾打一个照面,再到床前问候郭朴。烛光下,她的手毫不客气地贴到郭朴手上,凤鸾看得清楚,郭朴也握住了这只手,凤鸾气苦,硬生生有被人剥离的感觉。
“朴哥,我今天一天在想你,你想我不想?”汪氏说得还是腰杆儿直又硬,郭朴带笑回答她:“我也想你,也想凤鸾,今天一天你们都不在,我自己倒清静。”
汪氏手一直就在郭朴手上,坐在床沿儿上的凤鸾不由自主往后面让一让,直觉要离汪氏远一些,离她近一些只觉得屏气要凝神。
她让一让,汪氏上一步,虽然没有坐到床沿儿上去,也没有松开郭朴的手,道:“看你瘦的,从我见你第一面就心里酸,以后你好起来,我的心才得安。”
梅红色帕子适时掩在面上,汪氏带着轻泣声道:“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你好。妹妹不容易,我也不容易。”
“我知道你们用心,”郭朴有心松开汪氏的手,也见到凤鸾小脸儿黑黑,眉头颦着只看地下。汪氏一只手还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又上来,抚摸摩挲着郭朴的手,有一会儿她没有说话,郭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半心神儿全在凤鸾身上。
凤鸾见他们当着自己面儿亲密,从人到心全浸在醋缸里,浑身冰凉动弹不得,人气得已经怔住。
“唉,我就知道你能好呢,家里这般用药,家里处处经心,”汪氏嘴里说个不停,一只手卷起郭朴衣袖,沿着他手臂不住往上按着,再收起怯容嫣然一笑:“我按得如何,我可是巴巴儿地去学,铺子里有个管事会这个,我才学这几天,你别嫌我按的不好。”
郭朴暂时把凤鸾抛下,不管如何,汪氏也是一番殷勤,他微笑看烛下的汪氏,刀裁鬓角,乌鸦鸦的一把子好头发,从来她是干练俏丽,打扮也不拖泥带水的人。
汪氏迎上他的目光,把旁边的凤鸾看成空无一物,她带着三分羞,又有三分喜,又有三分似嗔似愁,和郭朴看在一处。
他们的眼光落入凤鸾眼中,浑身冰凉的凤鸾好像又落入一层冰窑中。“男人心性,都是喜新厌旧的,”三奶奶的话,母亲的话,一一在耳边浮现出来。
“凤鸾,你在发什么呆?”直到出现郭朴的声音,凤鸾才回过神,眼中有了点点泪珠儿,怔忡地问:“什么事儿?”
看床前已经没有汪氏,郭朴打量过她,就让她回去。凤鸾面上发烧,手抚着面颊惊疑不定,刚才这呆样子,全落往汪氏眼中?
她回去可以笑个够!
“汪氏姐姐呢?”凤鸾为掩饰自己的不安,问郭朴道。郭朴装作没看到凤鸾发呆和眼中的泪光,浑然不在意地道:“她回去了,你找她?”
要是换成汪氏,现成玩笑话回过来也就过去,凤鸾很忧愁,而且不掩饰自己的忧愁:“公子,你晚上还要在我这里吗?”
“要啊,咱们不是说好的。”郭朴轻松地回答过,凤鸾想松一口气,心思却飞出千丝万绪,把自己束缚得僵直着。
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