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屏气凝神,蹲身在床前,眸子如织网,牢牢罗住儿子的手指。郭朴想笑来安慰母亲,却流下一行泪珠,他发出啜泣声,再一次动了动手指。
“天哪,”郭夫人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郭朴悲呼道:“母亲!”郭夫人泪流满面,扑到郭朴床前嘶声道:“朴哥,你,你好了?”
对于郭朴好,郭家的人全当是没有希望的事。平时说话为讨彩头,郭老爷子等人谈论起来只有一句话:“朴哥一定会好。”
这一年多的心存盼头,心存希望,突然到眼前变成现实!郭夫人喜极而泣,一年多,不是一分一秒,不是几天几夜,也不是数月半年,一年多的时间,可以熬煞人。
“朴哥,”郭夫人泪水如暴雨倾盆,只哭得哽咽难言。郭朴紧咬牙关,泪水流着面颊不住流下。
房里母子哭得几乎昏天地暗,还是郭朴一字一句道:“母亲,不必再哭,咱们说话!”郭夫人省悟过来,也哭到眼睛难当的地步,她一行拭泪一行泣道:“要去告诉祖父,可怜他为你操碎了心,要让你父亲喜欢喜欢,可怜他以前没有白头发;要去……呜……”
郭夫人又哭起来。
“母亲,儿子好了,好好孝敬祖父孝敬父亲孝敬母亲,”郭朴被自己母亲的哭声,弄到心酸在骨头里。
好不容易郭夫人住了泪,再来仔细看儿子,她心满意足的第一话就是:“这功劳,是凤鸾的。”郭朴没有异议,这功劳真的是凤鸾的。
“要说凤鸾,真是个好孩子,你病的时候,她从早到晚守着你,一步也不丢,而且和家里的亲戚们都和气,不是那守着你就乱作威作福的人。”郭夫人一长串子话出来,郭朴笑着回话:“凤鸾,哪里会和人生分,就是和人不和气,她都不会。”
郭夫人顺着儿子的话道:“可不是,城外八房里你叔父娶的填房,只知道哄你叔父喜欢,把他的孩子看成眼中钉,凤鸾就不这样,她再不喜欢汪氏,也……”
在这里停下来,郭夫人有些难为情,郭朴和母亲打趣:“您也知道凤鸾不是真心,她是为我陪汪氏不喜欢,不是为贤惠要给我找人。”
“你这孩子说话真的不中听,”郭夫人无奈地笑了,再分辨道:“凤鸾心眼儿好,这是好事情。她和汪氏处不来,这家里有几个人,都是这样。”
郭朴正色道;“所以我求母亲,我房里不愿意再有人,不过母亲,”他狡黠地道:“凤鸾既然有这主意,您还是要办一办,让她来哭,我看着才喜欢。”
“你不总欺负她,她小,和汪氏不一样,汪家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汪氏才这么精明。”郭夫人赶着为凤鸾说话,郭朴不依,两道浓眉下的眸子中全是笑谑:“母亲,请为我办一办,我要看凤鸾哭。”
他美滋滋的不行,真的找几个美貌如花的人来相看,凤鸾会不哭吗?肯定哭着鼻子来求饶:“呜呜,我错了,不应该求母亲给你找人。”
郭大少能为卢家的姑娘守身如玉几年,是他原本就不是fēng_liú的人。到现在不能和凤鸾圆房,说起来让人笑话,是郭大少不会不懂。
郭夫人又为凤鸾打抱不平,嗔怪儿子道:“你不许欺负她,我喜欢她呢。”再道:“论理儿这事我要为你办,你小呢,你懂什么。等到人弄来,你就喜欢了。而且这铺子里出内奸,我看着怪,汪氏到底不稳当,我得敲打敲打她。就这么说定了,我要给你再选人。”
“母亲,千万记得记凤鸾哭一回,”郭朴依然笑得坏坏的,郭夫人沉下脸:“你这孩子真不好,我这一会儿很不喜欢你。”
郭朴还嘴硬:“这是凤鸾招来的不是。”郭夫人忍不住失笑:“你呀,大她好几岁,又能出外出官,又能出外打仗…。你,”郭夫人疑心大作:“你好了,还出去吗?”
“母亲,儿子还没有好,”郭朴怎么能不出去,报仇是他的大事情。但见母亲说起来出去又怒又恼,郭朴心中一痛,忙着解释。
郭夫人幽幽叹一口气,可不是,儿子还没有好,现在说这些话太早,她不再提出去不出去的事,把褚先生提起来,是赞不绝口:“这是个好医生。”
郭朴微笑着看母亲说话,直到窗外传来汪氏的回话声:“公子,可还有吩咐?”郭夫人悄声问儿子:“今天晚上,你还不要凤鸾?”
现在已经明白,朴哥和汪氏是为商议事,又和凤鸾在赌气。听了好几夜房中絮语的郭夫人眉开眼笑:“你要凤鸾,或许好得快。”
“不要她,她这么贤惠,我要晾一晾她。”郭朴见母亲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一笑又来解释自己心情:“我病着呢,天天陪着凤鸾不丢,这两天和汪氏说话,她就要摆脸色给我看,母亲您想,等我好了一碗水要端平,现在要给凤鸾纠正过来,我不能总陪着她。”
郭夫人默然听过,觉得儿子说得不错,不过她还是坚持道:“以前有三个人,有两个人看铺子,我多两个帮手,再者你不陪的那两个,也可以做个伴儿,以前曹氏和凤鸾不是有说有笑。现在只有两个,汪氏要看凤鸾不好,凤鸾要看汪氏不好,我呀,还是给你寻人去。”
她起身到外面,喊汪氏来陪郭朴,自己回房去和郭有银商议。
出了曹氏那件事情以后,再给郭朴找人就成一件大事情,郭夫人不敢自己作主,当晚拉着丈夫又去见公公郭老爷子。
郭老爷子住在船坞旁边三间房子,方便他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