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见她来,昨天是青布包头,今天是个美貌少女,在心里喝一声彩,见问昨天的官人,忙道:“您老总算来了,客人昨天夜里发病,我们服侍一夜,到早上水米不进,现在还病得不轻。”
腊梅大惊,几步并作一步赶过来看,叫一声苦:“我的少爷,这怎么是好!”一夜没有见,程育康面色青紫,额头发烫,面颊有两块红,又红得吓人,眼光无神,见到腊梅来喃喃道:“你是来给我送终的?”
房中有几声哭,又强自压抑住,店小二劝着腊梅:“这不是哭的时候,姑娘认识他家人,赶快通个信儿的好。”
腊梅从怀里取出钱给店小二:“麻烦再去请医生,我这里有钱。”把店小二打发走,腊梅泣不成声来看程育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已经这样了,您把命饶上,要害少夫人一辈子难过。”
“我死以前,求她来送送我,我当恶鬼也不缠她。”程育康只说了这一句,就昏昏晕晕过去。为求隐密,他一个人来,身边没有别人,这城里只有曹氏是他的亲人。
腊梅等到医生过来,把泪水抹干街上买了东西回来见曹氏。曹氏房中,又坐着几位亲戚,都在说过年的艰难。
好容易等亲戚们走,腊梅把话说出来,曹氏呜咽一声,吓得腊梅一步蹿到门口去看,回过身惊魂未定:“少夫人,这是要命的事情!”
“我去看看亲戚,难道也不行!”曹氏这样说,回来一半理智。腊梅急道:“表少爷来时,没有说他是亲戚,现在说他是亲戚,咱们怎么解释?”
曹氏被提醒,左思右想过还是毅然决然:“我一定要去看他!”怎么看,主仆两个人都没辙!有时候主意,不是你是一个女人,你就说有主意就有主意。曹氏也是聪明的,想到下午寸寸煎熬中才有主意。
铺子里外面是柜台,后面是院子和待大客人的客厅。腊梅又出去一次,再进来故意自言自语道:“这个客人很是怪,说有生意,又一定要让少夫人去拜他。”
管事的在柜台里写帐本儿,听到生意两个字就猛地起身,急切地道:“什么人?”腊梅喊他出来对着人流指指点点:“就是那个,哎,走过去了,他拦住我说是大生意,又说要让少夫人自己去见他,这个人太古怪,不然您去见他,少夫人哪里能去!”
生意人之中的男女之别都小,郭家的生意又比较大,管事的算是见过不少,和腊梅一起来见曹氏沉吟道:“依我看,或许是有话要说。”
“少夫人还是不去的好,”腊梅又来这样说,曹氏喝退她,满面带笑对管事的道:“你陪我一起去,不是更好。”
备车备轿子,曹氏上车,管事的上轿子,往腊梅说的客栈里来。到了那巷子里,却没有客栈。腊梅奇怪:“明明说的是这里?”
曹氏骂她:“蠢丫头,听错了别的也罢,这是生意怎么能听错。”腊梅委屈辩解:“真的是有生意。”
雪地里曹氏和管事的商议:“反正在这城里,有生意走不了,只是我心急,要是让别人听到先回母亲,母亲要怪我不尽心,辛苦您去别的大客栈里寻一寻这样的人,我呢,带着腊梅去这边几条街上看看。”
商人重利,管事的这样被甩脱,曹氏又说马车不好走,只停在街口,她带着腊梅从小路到同福客栈,来看程育康。
有雪的缘故,曹氏包着头过来,见到程育康房中没有一个人,只有药香满屋,先是满眼泪来看他。
程育康见到曹氏,虚弱地笑一笑:“表姐,我要走了,你要把我放在心里。”曹氏伤心欲绝,扑在他身上哭道:“我心里只有你,可是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他看着还精神,只怕会好起来,容我数月想个法子。”
“我只有眼前这几天,哪里还有数月好活,”程育康凄然说着,曹氏大恸,抱着程育康泣道:“只要你能好,要我怎么样能行!”
程育康抚着她的泪水,勉强一笑:“你不能陪我,我死了也罢。”曹氏只能满口发誓:“只要你好,我就陪你。”
“此话当真!”程育康立即有了三分精神,曹氏带着泪笑:“你先好了,咱们再想想如何能离去。”
这话真是提气,程育康一提精神,居然能坐起来。曹氏先是一惊,再又要笑:“你,好了吧。”程育康往她怀里一歪:“没有你,我就好不了。”曹氏又气又是笑,扶他坐正了,两个人商议如何离去。
没商议多久,腊梅算着钟点催着走,曹氏回到铺子里喝过茶定定心,才见管事的气喘吁吁回来:“没有找到这个人,再回来问问腊梅姑娘,是不是听错了。”
曹氏把腊梅骂了一顿,说要打她,管事的劝住,这件事就此过去。当晚回去,曹氏一个人想主意,又让腊梅去看程育康,讨他的主意,商议了两回都没有好办法,程育康只是受到风寒,好得差不多,曹氏劝他回家过年,年后再重新商议。
转眼就到过年,雪中梅花香得沁人衣裳,凤鸾抱着一本线装书,在梅香中念着:“早梅发高树,回映楚天碧。朔风飘夜香,繁霜滋晓白。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郭朴的心情一天天恢复,与其说他是凤鸾的陪伴下平静,不如说他是在书中安宁。书本儿,自古就是引导人向善,引导人向上,而不是教人之初,性本恶,人长大,性更阴。
人不能没有主意,可全是算计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