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城里都有一些地方,在夜色沉下来后,反而更热闹。骰子转动,脂香四溢。
毛蛋来的这个小酒馆,就在赌场隔壁,对面正对着青楼。走到这里,正是掌灯时分,酒馆里坐满了人。毛蛋粗声大气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眼角瞍着,角落也不放过。
一个雅间帘子一动,露出半边面庞,这半边面庞胡子乱碴,一看就是粗壮汉子。他警惕的在店里扫视一眼,毛蛋看到他大喜,往这里走过来。
雅间里,坐着四个人,四个桌子边各踞一边。从衣服上看,是歪戴帽子扯开衣襟,混混的打扮。但看他们的坐姿,都是笔直,眼神儿,也全慑人,和山大王们是有区别。
可这些人,是毛蛋新近认识,几个月前出现在这附近的山大王们。也报过名字,就叫张大王二钱三刘四,这一听就是假名字。
见毛蛋进来团团打躬:“哥哥们,兄弟有事求你们了。”张大冷冷一笑:“说!”这股子随话出来的清冷劲儿,毛蛋到现在都不舒服。
和这些人认识,是他们出现在这城里,相中毛蛋是个消息灵通的混混,时常问他打听消息。作为代价,他们帮毛蛋出过一次手,教训过几个不驯服不给保护费的人。
那功夫把毛蛋也震住,让他很是倾心。
毛蛋心里有一件事,一直酝酿着不敢说,为毛掌柜的事来求,他心里蠢蠢欲动,想把自己的事也说出来。
当下先说毛掌柜的事,这样这样一说,张大不当一回事儿的道:“这不算什么,那地契几时送到,是什么人送到,你打听清楚提前半天来说就行。”
毛蛋小心陪笑:“哥哥们有胆量,兄弟从来佩服,不过哥哥们小心,这活儿只怕要白天做!从邻县到这里过两个县城,中间只有十里地一个小山丘偏僻些,一不小心,腿脚儿快的就喊来人。”
“罗嗦!你看不起我们兄弟?”张大立即瞪大眼睛,碗口大的拳头砸得桌子“砰”地一声,毛蛋也是五大三粗的个头,在他面前陪着小心举起双手后退一步,笑容讨好地道:“兄弟不是那个意思,是想对哥哥们说,虽然隔着两个城,偏僻的地方不多。相邻最近的县城里,还有八百乡兵。”
大汉们嘿嘿呵呵哈哈笑起来,笑得毛蛋迷乎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眼儿里更为警惕地打量他们。
这几个人,绝对不是山大王,却在这里做着山大王的事。毛蛋知道周家和船工的事,就是他们做的。在毛蛋知道时,已经是事后。就是他事前知道,也不会去救。
寻常强盗眼里,八百乡兵是值得一提,在他们这四个人眼里,八百乡兵就不放在眼里。毛蛋和初次见到他们时一样,且惊且疑又有惧怕,直觉上这是无法无天的人,而且总有些神神秘秘。
他从怀里取出十两银子送上,张大兄弟几个嘻嘻笑看着银子,毛蛋以为他们嫌少,早有话来对:“哥哥们辛苦,这银还是兄弟自掏腰包,这事是为一个多年的兄弟办的,可怜他与这个人苦大仇深,兄弟我一直不能为他行事,幸遇哥哥们,”
张大摆一摆手,毛蛋知趣闭上嘴,张大拿过银子,另一只手举两指如刀,在银子上狠狠一击,“叮当”一声,半边银角子落在地上,跳了一跳。
毛蛋吃惊的嘴张多大,这功夫!他扑通跪倒,张大笑起来:“兄弟不用怕,江湖上兄弟们相交,割头换颈尚不值什么,如何肯要你的银子!不要,只怕你不肯,我们收这一点就行!”
他手中还剩下的半边银锭,只有二、三两左右。地上余下的是大半块,张大努努嘴:“兄弟捡起来自己收了。”
毛蛋不去捡银子,在地上重重叩几个头,张大就知道他又有话,道:“有话只管说。”毛蛋直起身子,面带凶光地道:“这是兄弟多年心事!本城的郭家,家有万贯银,库有万斗米,不下十万的家财。他们家的公子会拳脚,七八年不合与兄弟相争,当着人把兄弟打掉两颗牙齿。哥哥们若是能帮兄弟出这一口气,来个劫富济贫多好!”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张大口气淡淡地说过,对王二钱三刘四看过,再对毛蛋哈哈一笑:“这有何妨,今晚就办,我们在这里候着,你去引他过来!”
在张大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富家子罢了。
他们答应,毛蛋大喜,他不起来又道:“他伤病在家,引不来他,哥哥们要做,索性大做就是!兄弟自认识哥哥,一心里佩服。兄弟无家无口,愿意给哥哥带路作这一回,随哥哥们一起上山!”
王二钱三刘四默然不语,张大停上一停,笑得很自然:“兄弟三思吧,落草不是好玩儿的!”见毛蛋难掩面上失望,张大岔开话题:“他伤病在家,等他好了你引他出来寻机相斗就是。”
“他战场上受伤,伤得都不能当男人,这辈子只怕出不来!”毛蛋把这句话说出来,不说话的王二钱三刘四眸子里精光一闪,闪得毛蛋小小心惊。
张大也凝重面色,又哈哈一笑来掩饰:“兄弟你呀,佩服佩服,原来是个老爷!”让毛蛋起来捡起银子,细细地问他:“是什么官职,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的官?”
毛蛋一一一回了话,张大越听越惊心,三言两语把毛蛋打发走,只约好抢地契的事。毛蛋出去没有就走,找一个熟人坐下喝几杯,借机打量这个雅间,见雅间外另有两桌子人,一桌三个,一桌四个,虽然是喝酒,眼睛却四处打量。
毛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