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二十七公子请少主子过王府一叙。”
东方胜点头不语,闲步外走去。
额上素绫压眉,他用手指推了推,三年来第一走出府门,顿觉舒爽。伸了个懒腰,也未看左右,轻提衣摆走下门前长阶,方要转身,才发觉路旁有一个人。
一个看着三十余岁的白衣修者,负一把煞厉极重的长剑,风姿出尘,清冷凛冽,竟已是地仙之身。
那眉目有些许熟悉,一双如覆薄霜的眼睛,看到东方胜,便无法抑制地起了波澜。
他是认得自己的,东方胜笑了笑,可这笑意未尽,他就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慕容紫英。
他们是有什么未完的宿命,明明已该缘尽,彼此没有丝毫的线索,第三世还能如此凭空相遇。
东方胜的笑僵了一下,缓缓皱起眉,显出几分不耐来,转身便走。
上次分别至今已近百年,那个他宠爱之极的小慕容,如今已长得快认不出来了。缘尽便是缘尽,他对紫胤真人可不会有什么宠爱之情,何况是一个对他心存恋慕的仙人。
每一次,每一世,都被一眼认出,这天地间还未有第二个。
修成仙身,不能断情绝爱,那去爱别人也好啊,为何非要记着自己,他早已不是那个太子殿下。
人世轮回断前尘,仙路清绝断红尘。无论是慕容紫英,还是紫胤真人,他都没有心思去理会这无谓的感情。
东方胜已跨入了府门。
慕容紫英上前一步,微微急切道:“你的剑。”
东方胜立刻顿住了脚步,回身看着慕容紫英,见他抬手,青玉润光如水沁出,化为一柄青玉鞘的剑,只是那玉,有了裂痕。
“易水……”东方胜只觉心下一窒,突然就喘不过气来,酸涩得几要落泪,他忽然抬眼问道,“你去了南诏?”
慕容紫英点头,看着台阶上的红衣少年又走下来,走到自己面前,就把易水剑递了出去。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在少年拿剑时,小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东方。”少年说了这句,顿了顿,又道,“表字怀微。”
金冠红衣,这许多年似一点未变,只是额上系了一条素绫,慕容紫英心里些许忐忑也尽散了去。
“怀微。”慕容紫英念了一声,轻声道,“一别百年,未想还能遇到殿下。”
东方胜却一下子怒不可遏,压着翻腾的戾气,沉声道:“不要再叫我殿下,我不是你心里那个太子。”
慕容紫英怔住,他看着东方胜快步走上台阶,上前道:“你只是你而已,明明就是。”
东方胜不打算理他,抱着剑更加快了脚步。
慕容紫英道:“我将你的佩剑送还,怎么说,也该请我进去坐坐。”
他相信的事,向来有自信做下去,他想得到的,也从来认为自己有资格。少年气恼起来也挺可爱,总比以前永远温柔尊贵更能亲近。
案上摆了一壶花酿甜酒,几盘疏果小菜,两人相对而坐,却只有一副杯筷。
东方胜曲腿斜靠在榻上,只是垂眸浅笑,轻抚怀中的易水剑,默然不语。
慕容紫英也只是喝酒,满了一杯又一杯。东方胜是不想理他,却到底没拿他当客人。
少间,木梓童入内一礼,到东方胜身边,问道:“少主子可还去王府?要不派人回个话。”
房里很静,只有对面偶尔倒酒的声音,东方胜小声道:“就说我有客,不去了,明天直接回军营。”
待木梓童出去,慕容紫英又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道:“那个守琴的女娲后人,已亡故了。”
“那是自然。”东方胜笑道,“这六界里除了我,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救她,连水灵珠也不行。”
慕容紫英道:“你本不会杀她,可是为了易水?”
“这有什么好问的?”东方胜不耐道,现在慕容紫英在他身边,他就浑身的别扭,“酒我也请你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走吧。”
什么剑仙真人,都不是他宠爱的小慕容了。
东方胜挑起眉,看慕容紫英竟真的起身,向他微微一礼,负手而去。
直到慕容紫英的身影隐在重幕里,再也看不见,东方胜才缓缓松出了一口气。
次日,东方胜就回了神策军,几乎再没出来过,慕容紫英也没再找过他。
关中水患,饿殍遍野,让盛世表面下积弊已久的大唐,终于显露出遍体疮痍。
圣人宠信杨贵妃,杨氏一族得势,杨钊更是位至宰相,祸乱朝野。然而不仅仅是杨氏一族,各节度使拥兵自重,有危及皇族之势,还有开国百年来,私地兼并日益加剧,流民愈多,处境愈下,无可解之法,这天下崩析也是迟早的事。
入神策军三年有余,如今东方胜又是冠英侯,他已位至神策左军将军,从三品衔。
这日天朗气清,东方胜在场中练箭。
弓已拉满,箭在弦上,瞄准红心即要松手时,有人忽在他身后喊了句:“怀微!”
东方胜的手一颤,这一箭出去,直接就脱了靶,不知窜到了哪去。
那人还调笑道:“不经吓这是。”
东方胜转身,单膝跪地,秉礼道:“东方胜叩见统军,大将军。”
方才戏笑他的,正是统军李君绰,大将军在一旁并未说话,大概只是来转转,招呼了几句便走了。
东方胜带的兵还算勤,这天气虽然适合睡觉,但也都出来操练了,闲得打架的也没人去管。
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