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他必须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只要能脱困,他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他能帮上恩佐的忙!
“我略懂草药学。”朱利亚诺暗暗要求自己冷静,站起身。
说话的那名灰衣人上下打量他,像在评估他是否可靠。末了,灰衣人挥挥手,“跟我们走。”
朱利亚诺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一触到圣徽坚硬的外形,紧张的心绪顿时放松不少。他走向灰衣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我、我也懂!”安托万叫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我会接骨,会包扎,还有给牲畜接生的经验!”
第一名灰衣人“噗嗤”一笑,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低头捂嘴。第二名灰衣人恼火地抿起嘴唇,按住剑柄,就算他怒揍安托万一顿,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他的同伴阻止了他:“让这小子一起来吧,也许真能派上用场。”
安托万得到许可,立马像条兴高采烈的小尾巴一样粘到朱利亚诺身后。两人跟随士兵离开石室,外面的看守拿起镣铐和蒙眼布,朝他们逼近,然而提人的灰衣士兵却摆摆手,表示不用,说:“带他们去‘下面’。”听见这话,看守便放下了手中的家伙,同情地目送他们离去。
“‘下面’是什么地方?”朱利亚诺问。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士兵在前面带路,脾气不佳的士兵殿后,两名囚犯夹在中间。
“少废话!医生可不需要舌头!”后面的士兵说。
朱利亚诺于是不再问东问西。他的嘴巴闭上了,眼睛却睁得更大,贪婪地将周围一切尽收眼底,生怕漏过任何一处细节。
他们位于一座石质建筑内部,也可能身处洞穴内部,充当牢房的石室前有一条宽阔的通道,两旁的墙壁上嵌着炼金灯球。通道四四方方,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但朱利亚诺却找不出石料的接缝。他们所处的空间像是被绝世的能工巧匠在一块完整的岩石中雕琢而成的。“洞穴内部”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通道在石室门前分为左右两条,士兵押着囚犯进入左侧那条。通道乍看之下水平笔直,然而朱利亚诺受过严格的缄默者训练,能察觉脚下细微的坡度变化。通道是通往下方的,假如有人在地上放一枚玻璃球,球体会滚向四人的前方。
这条通道的墙壁上每隔五步变镶嵌着一颗炼金灯球,当他们走近,灯球自动亮起,走远后,背后的冷光便会熄灭。看来灯球上附了感应法术。朱利亚诺无法想象德·朗绍古子爵会自带这么多炼金灯球,更不觉得子爵会请秘术师在灯球上附着魔法。他只能推断,灯球是本来就镶嵌在墙壁上的,它们出自古代工匠大师之手,历经数千年时光洗练,其上的法术仍未失效。
这儿果真是一座远古遗迹。他们正往地下去。“下面”有什么呢?古代矮人族的都市?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抑或不为人知的致命危险?
朱利亚诺忍不住又碰了碰胸前的圣徽。有那么一瞬间——年轻学徒认为是自己过于紧张而产生了错觉——圣徽震动了一下。
他的心脏也随之猛然一跳。
领路的士兵骤然停步。朱利亚诺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前面没路了。
一块光滑的石板封住通道,阻断了前路。想来古人不会无聊得建造一条宏伟的死胡同以打发时间,所以应当是有人启动了某种机关,或是施展巫术,放下这块石板来切断通道。雷希曾说起过古神纪元的历史,当龙族的战争摧毁了地上地下的文明后,幸存者们乘上诸神派遣的“黑鹤之舟”,告别了故土。或许这块石板就是他们撤离时放下的吧。
当然了,区区一块石板怎么可能阻挡德·朗绍古子爵求索的道路。通道右侧靠近石板的地方被开了个大洞,挖出一条通往下方的狭道,只容一人通过。它的做工是如此粗糙,与规整精美的遗迹通道相比,简直就像孩童堆砌的小泥房之于梵内萨大神殿。领路的士兵稍稍一偏头,意思是让朱利亚诺和安托万先行。朱利亚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自冷笑。算你谨慎。他心想。在那样狭窄的通道里,我走在你背后,有一千次机会能置你于死地。
朱利亚诺钻进子爵一党挖出的地道。安托万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两名士兵走在最后。要是前方遇险,先遭殃的肯定是两名俘虏。
地道低矮,朱利亚诺不得不弯腰前进。越到前方越狭窄逼仄,最后,年轻学徒不得不手脚并用,几乎是匍匐前进了。地道中没有照明,朱利亚诺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背后的士兵不断厉声催促,他只能摸黑前进。幸好中途没有岔路。爬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些许亮光,继续前进,眼前便豁然开朗。地道尽头是一处方方正正的石室,天花板上嵌着一颗大型炼金灯球,与监禁俘虏的临时牢房颇为相似,只不过这间石室中央建有一座通往地下的楼梯。
楼梯周围躺了一圈死蜘蛛。
每一只蜘蛛都约莫有山羊那么大。随处可见被削断的毛茸茸的断肢。一只巨蜘蛛被开膛破肚,伤口外翻,流出大量黏稠的黄色体液,积了一地。另一只巨蜘蛛死寂的眼球上映着炼金灯球的冷光,仿佛仍然活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安托万扶着墙默默吐了。朱利亚诺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受过训,他早就去和安托万作伴了。
两名士兵对眼前的恶心景色已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