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皓看着窗外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脸色平静中带着丝悠闲,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对他熟悉无比的桂玲珑却看到他左手拇指和食指中指在下意识地捻动——这是他思索重大事情时的习惯。
是因为没见到自己。所以着急了么?桂玲珑心生安慰又怀担忧,脸上却不得不做出吃惊的样子来——在青青眼里,她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长孙皓。
心有灵犀般,长孙皓只觉心里一动,下意识就回首望过来。他的目光悠远绵长,带着方才看街景时的随意悠闲,只在青青身上轻轻一扫,就落到了她身旁的桂玲珑身上。
面上立刻浮现出吃惊无比的神色。
桂玲珑心下暗哂,一下子就看出这家伙在装。
青青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自己所见。
“长孙都督,”青青柔声喊着,施施然走到了长孙皓身边,笑道:“都督今天好雅兴。”
桂玲珑低垂着头,心里却回荡着青青的那声“都督”。看来长孙皓在叛军中是有名有号的啊。
长孙皓的目光从桂玲珑身上移了开来,面色恢复了平静却还带了丝怀疑,对青青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姑娘。”
青青笑了笑,自顾自坐在了长孙皓对面。这张茶桌就两把椅子,她和长孙皓对坐了,桂玲珑就只得跟小丫鬟似的站着。
长孙皓眼底不为人所察地微闪,却不能说什么,只是挥手让茶倌过来添茶。
“添一壶黄山毛峰。”青青行家似地点茶。
茶倌面露难色,“姑娘,现在交通不畅,黄山那边的茶叶运不过来,您不如来壶君山银针?刚从洞庭湖运过来的货。”
青青用纤细洁白的手指上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敲着陶泥茶杯,发出悦耳的低低声响,“我只喝黄山毛峰。”
茶倌顿时尴尬,还要再劝时,青青却叹了口气先道:“算了,今天借都督的东道,我就不挑剔了。就君山银针吧。”
长孙皓反应迅速,笑着说:“多谢姑娘体谅,不然今天真是遗憾。”
“都督这次立了大功,我怎好不给您面子。”手指甲继续敲着茶盅,咚咚咚咚,既不刺耳,又不沉闷,让人想到雨珠打在竹子上,很好听。
“不比姑娘算无遗策。”长孙皓熟练地跟她客气。两人说了半天,竟商量好了似的,谁也不先提桂玲珑。
桂玲珑就这么站了一壶茶的功夫,直到茶倌把茶送了上来,青青才对茶倌道:“在这里加个凳子。”
长孙皓眯了眼睛打量桂玲珑,青青打量了他一会,突然笑道:“长孙都督真沉得住气。”
长孙皓没接话,却皱了皱眉,显得好像十分不想接这样的话题似的,又干脆转过脸去看风景,似乎一点也不想看桂玲珑。
桂玲珑知道他在假装,不仅不以为意,还配合地蹙了眉尖,露出厌烦的表情。
青青不说话,自顾自斟茶喝茶,任情景就这么尴尬下去。
终于,长孙皓先“沉不住气”站了起来,道:“今天还有些事忙,青青姑娘恕罪,我先告辞了。你请继续坐,账算在我身上。”说完看也不看桂玲珑一眼,抬脚就走。
桂玲珑浑身都放松下来,似乎大大松了口气。
青青微微点头,“长孙都督自便。”
长孙皓袍袖一拂,脚不沾地地匆匆走了。未料走到楼梯口时,却听到桂玲珑惊呼一声,紧接着是青青的“哎呀,我真是不小心,你还好吧?”
回头一看,桂玲珑已经站起身来,地上滴滴答答落着褐色的茶滴,显然是有茶泼到了她身上。
那壶君山银针送上来不久,茶水此时虽然不是滚烫,却也不温和。竟然泼到了她身上!
长孙皓真想立刻赶上去查看情况,叫人给她检查烫得如何,换新的衣裳……可一看到那神神秘秘的青青在一旁,他就不得不按捺下自己所有的关心,硬生生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蹬蹬蹬下楼走了。
青青从窗户里看到他走远,对桂玲珑叹道:“你们也是结发夫妻,竟然变成今天这样。”
桂玲珑从鼻孔里叹了口气,闭上眼摇了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你恨刘珃么?”青青旧话重提,“若没有她,你怎会变成这样!她虽然是你的姐姐,却抢走了你的幸福,你恨她么?”
桂玲珑不喜欢刘珃,但也谈不上恨。她从没将她放在心上,又何谈恨意?
但是她却不想这样回答青青。
青青的恨意她看得清楚明白,若想从她这里套出什么话,最好是揣摩着她的意思回答!
“恨,当然恨。她让我变成今天这样……”桂玲珑简直是绞尽脑汁努力说着愤恨的话。
“是啊,”青青接口了,“从你出生那天起她就是你的噩梦,她有着所有人的关注和爱护,住在富丽堂皇的明珠苑,你却只有一个贴身丫鬟,住在偏远冷僻的宫殿,为了她的婚姻,你不得不去嫁给一个纨绔子弟,而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把人从你这里抢走……这样自私无情的人,即使是同胞姐姐,也不能不恨,即使是血缘姐妹,也不能不去报复……不然,你的心就不会安宁,就会夜夜遭受折磨……”
她越说越狠,直把桂玲珑听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青青愤恨的根源么?
“为什么她就能拥有这一切,你却不得不遭受苦难?这不公平,对不对?你也值得那样的生活,富丽堂皇的宫室,公侯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