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当场一刀刺透,才是心慈。”
“哦,是这样么?”瞳说:“初七,他与你是一样的。他是十一。”
初七略微抬起头,瞳想,他们这些身为傀儡的,对于同类总是容易产生同情。华月尤为明显,作为“一”她至今仍对他心存芥蒂,而放在身边的小扒,这几日也常见她对着十一难过。想来,此次十一失控脱逃,只怕她难辞其咎。
但是初七并未置评,只是说:“原来,已到了十一。”
瞳说:“你不受我管束,你我之间也无需客套。初七,你是否宁愿有一柄刀在当年就刺透你的头颅,使你不至以傀儡之态存于世上?或者说,若你行为得以自控,你是否宁愿当年是陆杀了你,而非你活下来,免去你后来的种种境遇?”
当然不愿……他想。
若无这傀儡之身,若从未存于世上,又怎么可能有与主人相处的,这近百年时光。
初七轻轻握起手掌置于胸前,低头说:“十分抱歉,瞳大人,是我失言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些旁人看着所发出的嗟叹或是艳羡,又何须争辩。
浮生恰似水底冰,这百年时光,藏得深远悠长,个中滋味只在两人之间。
究竟是凄惨还是欢欣,旁人又哪里懂得。
此时他们听见抽泣的声音,瞳语气平缓,对着门外唤了声,“小扒,进来。”
他又对初七道:“你用不着回避。”
初七知道没有必要回避,他认识这个从门边畏畏缩缩地走进来的女孩子。她是紧跟着自己之后而造,留在瞳这里的时间几乎与自己陪伴沈夜的时间一样长,虽是无用,却也忠心。而且她的存在太过渺小,根本无人在意,所以瞳有很多的事情并不刻意避讳她。
他却不知道瞳为什么会特地表示不用他回避。
小扒看到倒地的十一,又掉了眼泪,喃喃地叫一声,程师父……
瞳实则也不生气,只是问她:“是你做的么?”
小扒默不作声地跪下,这番表示无异于认罪,惟独只道,“我并没有想到会危害到瞳大人。”
瞳便也明白,他对她说:“但如此行事,自当知道后果。”
他转身自身后存放蛊皿之处,找到“八”的蛊皿。在初七的注视之下,捏碎了里面的子蛊,指尖上染上些许如血的汁液。
小扒跪在地上的身体一颤,轻轻说道:“拜别主人……”
随即,化为灰尘。
“傀儡终究只是傀儡,对于主人来说,若有违逆,生杀予夺,不过如同碾死虫豸一般轻易。”瞳说,“初七,你也不要沉迷过深,以致失望。”
初七说,“受教。”
他看着空气中那散着微光的尘埃,忆起自己往日在瞳这里医治时,时常能察觉她扒在门后面,偷偷地看自己。
她也是傀儡,是否有魂魄,她死后,魂归何处……
瞳的心,真的是很硬也很冷。
初七想,若是主人……必不会如此。
“若当真是这样,”初七忽然说,“瞳大人为何不将我的子蛊交予主人,反而对其隐瞒?”
“执迷不悟。”瞳说道:“我当初不告诉他子蛊的存在,不过是之前担心他有时一怒之下,下手不知轻重……”
初七摇头说:“我无意质疑瞳大人的判断,但,我不过区区傀儡,此生所能执迷深信者,也无非……主人而已。”
“你未听懂我的意思。”瞳摇头,说:“你身为傀儡,对于主人自是应该誓死忠心,然而,大祭司对你,却是无需真心相待的。”
“所以,我劝你不要自视过高。若有一日,你知道他做下有负于你的事情,也当等闲视之,更希望你仍能记得你今日所言之执迷深信。”
初七说,“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的性命本就是属于主人……”
瞳打断他说,“你知道,可你心里不信。你不信大祭司真会取你性命,那么,我劝你最好相信。哪怕我不是作为七杀祭司,只是作为你的友人,也是如此劝你。”
言尽于此。
初七离开七杀祭司神殿,他新修复的肩膀在短时间内遭遇激烈对抗,从而折骨伤筋那样的疼,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略做调息。
他想瞳说得并没有错,身为傀儡不就是如此,然而,心里面却无端觉得难受。
确实,这些岁月太过美好静谧,主人对他温柔以待,令他沉溺其中,以致忘乎所以……总是伤怀什么轮回彼岸不可捉摸,其实纵是今生今世也不知如何终局。
时间越长,便越是习惯,习惯了便害怕失去……
瞳提醒他,莫要沉迷过深,以致失望。
区区傀儡,此生所能执迷深信者,无非主人。
更是应当提醒自己,眼前所见,或怀中所拥,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得一日便是一日之幸,纵然一朝失落,也只需记得,今日之执迷深信。
理应如此。
此时肩膀伤痛减缓,有些迟了,初七想自己现在是应该前往神殿与主人会合。
计划就是如此,而此时此刻,他更是无比渴望想要见到沈夜,不愿去细想缘由。
“有趣!……当真有趣!”
初七见到沈夜的时候,华月正在他身边,所以他只是隐于暗处,听见了这句话。
沈夜的声音中怒意暗涌,究竟是所为何事?
“大祭司……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何苦还为此动怒呢?”
沈夜言辞震怒:“你说什么?”
华月急忙俯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