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有各类布料不同月份买卖数量的比照。这数量比照往小里讲也就是一个各类布帛在县里的受欢迎程度,往大里说却是能趁这淡旺季的交替寻得商机。他们做牙侩的与布帛行当打交道多时拉拢他们与成衣铺及秀坊之间的交易,他们本是算着时间一季度给那些铺子找布源,价格也是到时洽谈。
霍临秋记下的这些数据若无意外就是每年大致的销售情况。他们若能说动那些成衣铺及秀坊趁淡季价低提前买入,这无疑是笔人情帐,到时那些商铺的东家定会记住他家的好处,以后生意也会稍许照顾,而不用每次都与别家的牙子争抢活计。再这就算说不动那些铺子的管事,他们自己先买下这些必用布帛,到脱手时想来也定能赚上一笔。
秦师傅心里心里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脸上却不露声色,直至后来他发现霍临秋连类似东家布帛铺的东家喜好新酿的椒花酒,西家的彩帛铺的掌柜偏爱陈年的花雕之类的细小琐事都一笔一划地记在纸上,终是忍不住笑了声来。他拍着霍小哥的肩膀,边笑边摇头,直嘲,“你小子真够精细啊,是个做事的!”
张氏在旁也是笑,她对秦师傅道,“你以为哥儿像你呢,只会愣头找铺子拉生意,一点门道都不晓得体会。”
“那是那是……”秦师傅对他婆娘的抬杠也不在意,只道,“我们小哥一看就是要赚大钱的。”
这话说得是夸大,但霍临秋这年的确是赚了不少。除去平日打点各商铺伙计和交给秦氏夫妻作的,他统共往家里送去了十来贯的闲钱。刘珀总是劝他自个儿留点别一股脑地往家里搬,小孩儿都只笑笑就过,到了下次回家,掏出兜的钱还是一颗子儿都不漏。刘珀被他搞得没法,家里钱多也怕招贼,他最后只得在坑边寻空挖了个大坑,拿到钱他都埋那儿,当然盖土时还得整平了,不能让人发现这边的地面有蹊跷。刘小僖每次瞧到他爹藏钱的蠢样子,都怀疑他是想钱想疯了,打算像种庄稼那样种钱。
之后又过了一年,秦师傅在确定霍临秋对牙行之事已驾轻就熟,便开始带他往码头跑。汾州码头往来各地商船,每天人来人往甚是热闹。若说县里搭钱做买卖是秦师傅起家的活计,那跑码头寻商机则是他赚钱的主要渠道。
除却替些个商家跑腿探货源,若碰上一些价廉物美的好货,秦师傅也会自己先买下再转手卖去别处,这样直接做买家的生意可比只收取中介的牙侩赚钱许多。之前霍临秋初来,秦师傅不带上他一是恐他生疏被外地商家糊弄,也是怕他就透露太多货源消息给县里铺子以至他们自个儿派人来码头取货,毕竟能自个儿赚钱才是实在,他们不可能真把买卖双方的利益放首位。
霍临秋刚开始随秦师傅跑码头,可没少被他师父的举动给懵着——以一两一匹的贱价买断从蜀地而来的四经绞罗又转手翻两番卖给专为县里几家大户做秀活的庄子;拿汾州特产的核桃换钧州窑所产青瓷,要知道这钧窑出来的瓷器都是涂了人称“蓝色乳光釉”的独门乳浊釉,其色青中带红犹如蓝天晚霞,甚是美丽,这瓷器不仅在大户人家受老爷太太的追捧,就连磁县的知州大人的书房里也摆着钧台窑烧造的瓷器。虽然秦师傅入手的是只是些小作坊的成品,但在汾州市面上却也是要用抢才能买到的。他这一出手能换来的怕是十根手指都数不完的银两了。
霍临秋有时也会心惊秦师傅背着县里各商家抬价做买卖,万一被人发现那可得了?那些商家又不是死的难不成不会派人直接去码头探消息?对此,秦师傅只意味深长地对霍小哥说,“我们也不是死人啊,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两方接头?既不是最低那就让它变成最低,事在人为嘛。”
牙行之人与其说是通晓各行当商品,不如说是了解各行当掌柜伙计的心思,既把握了主动,又为何不能拿这些来做文章?至于是要如何“为”?不外乎就是坑,蒙,拐,骗四字,无奸不商,无商不奸,看来那些士大夫将商行贬曰末务也并非自命清高。
霍临秋一面认定秦师傅所为实乃黑心坑人有违君子之道,一面还是潜下心去琢磨那些常来跑商送货的伙计和各地特产物价。如此过了段时间,便也练成能摆稳各方的讨巧性子,他自个儿是不觉得,只是一次回村里,刘珀与他说了会子话就感慨道,“你小子如今倒是油滑,与以前大不同喽。”
油滑两字褒贬不定,饶是霍临秋对于交际往来多么游刃有余,对刘珀他总有些患得患失,此时听人这么说,忙回问,“姨父这是何意?可是阿秋哪里没做好?”
他这一紧张惹得刘珀笑了起来,其实小孩儿还是那个小孩儿,无论在外头如何口舌伶俐八面玲珑,等回了家去掉那些伪装,他便还是原来那个认真又小心的孩子。刘珀如往常那样揉了揉霍临秋的头发,而后才说,“无甚不好,姨父只是突然发觉你长大了。”
“只是这样?”霍临秋又小心问了遍,待确认刘珀真只是因其能独挡一面有些感慨才稍稍放下心,他又满是抱怨地对人说,“姨父真糊涂,我都过了十九,自然是大人了。”
“是是,我们阿秋是大人了。”刘珀称他意地敷衍了两句,接着话锋一转问说,“只不知我们已经是大人的霍小哥打算何时成亲?要知道这乡里乡亲的,可都等着小哥能讨个城里娘子回来顺利小登科啊。”
突然又扯到成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