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贾瑚懒懒的卧在美人榻上,一双平日里黑沉沉的眼睛雾蒙蒙的,半闭着,半湿的头发披在肩上,一身严实的中衣,在这初夏看着就让人觉得热。
鹤归在一旁打着扇子,铜钱弓着身子正说着什么。片刻铜钱的声音停下了,贾瑚才道:“我知道了。”示意铜钱退下。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突然听到大爷说了这句话,鹤归见屋内没有旁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讲话。鹤归慌乱间差点弃了扇子,片刻才拿着扇子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他一瞬间眼眶里涌现出泪意,强忍着心尖上的热潮,鹤归有些委屈的说:“我,奴才知错了。”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贾瑚对他颇有些情分,不然也不会冷他一冷,还让在身边伺候。听鹤归带着鼻音的回话,贾瑚心软了,淡淡的说:“既然如此,明儿就回来当差吧。”
鹤归咧着嘴给大爷磕了个头,麻溜的站起身来,殷勤地打着扇子。贾瑚就在这徐徐微风里,眯着眼睛想事情。
窗外黑漆漆的,贾瑚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才有人来说:“今儿老爷歇息了,让大爷明日下了衙到老爷外书房。”明日还要去翰林院,贾瑚只好睡下了。
次日便去了贾赦外书房。
贾赦盯着他看了很久。
瑚儿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秘密呢?人前他从未透露,人后他只说给了采芙。若瑚儿知道,没道理还上成王这条注定要沉的船啊?或者只知道一部分?贾赦不敢低估长子,这国公爷的爵位,还是儿子给他挣来的呢!
想到这里,贾赦暗示性的说:“瑚儿,今年秋天会发生一件大事,到时候,你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贾瑚不死心,想撬出点消息,狐疑的扫视贾赦,直到贾赦恼羞成怒了,才慢吞吞的说:“父亲说的什么?我在翰林院怎么没有听说过?”
被儿子质疑了,贾赦差点没把手中的古扇捏坏了。他下意识就像开吼,生生忍住了。赦老爷教儿子,比贾政好不到哪里去,从来是平时不管,不听话了就是一顿棍棒。如贾琏,从来没得大老爷半个好脸色,一次没弄到石呆子手中的古扇,就被贾赦一顿好打。
他却是没打过贾瑚的。长子从来省心,又有出息,只这点不好,太有主意了。打他吧,贾赦下不了手,刘氏护短不比贾母护着宝玉差,更改变不了贾瑚的决定。
“犟牛一样!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贾赦啐道。
“我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瑚儿,我们家爵位已经到顶了,大周是不可能再封异性王了,”贾赦看得清楚,苦口婆心的说,“三代荣国公,我们荣国府也太煊赫了,如热火烹油,须知过犹不及!何况,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得的。”
祖父把他手中的人脉都交给了贾瑚,贾赦能有什么消息渠道?他光明正大的翻了个白眼。
贾赦好悬没被这个不孝子气死,他指着贾瑚,厉声道,“老子说话不顶用了是不是?”
贾瑚不情不愿的说:“怎么会呢?但凡父亲的吩咐,儿子无所不从。”
“那以后不许你去找成王!”
“总不能等成王殿下来找儿子,”贾瑚搪塞道,“天地君亲师,成王是君,儿子不敢不听从。”
赦老爷一生气,差点把七皇子注定是皇帝秃噜了出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贾赦森冷的说,“你有出息了,不把我这不成器的老子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贾瑚一凛,定定的看向贾赦冷凝的眼睛,突然意识到,父亲这是真的生气了。
总不能看着儿子往死路里走,贾赦下定决心,厉声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这么早考进士!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要是明天还未想清楚,我会派人去向你上官告假!”
☆、第64章 无耻之徒
“听说贾修撰被荣国公罚跪祠堂了?”九皇子拦住正要离开的贾瑚,眉头轻挑。他轻笑一声,目光故意在他下半身逡巡,“怎么,没把你的膝盖跪残吧?”那个‘残’字咬得十分重,好似十分希望这人残了。
盛夏阳光灼热常年被树荫遮盖,里面却十分阴凉。殿外树荫下,整齐的放了数十个圆肚大水缸,欲溢出的缸水上面生长着几片圆圆的碧叶,期间又夹着几支含苞欲放的出水芙蓉。微风吹过,那羞怯的荷苞在风中摇曳生姿,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泛出细碎的金色光芒。
贾瑚十分爱惜地把薄薄一叠上好宣纸抱了满怀,立在廊下看那风致的景色。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又微微动了动酸胀的手腕,正打算离开时,便被那人拦住了。
“让九殿下失望了,”贾瑚如行云流水一般行了个礼,便立在一旁,不卑不亢的说,“幸亏太医医治及时,没落下什么大毛病。”
距离贾瑚被父亲罚跪祠堂,又晕倒后被人抬出来,再请了太医来看,已有两个多月。伤筋动骨一百天,皇帝怜惜贾瑚膝盖受伤,给了他三个月假期,如今贾瑚自觉修养良好,便提前销假了。
翰林院里凡事都是有定例的,贾瑚许久不来,他的事都被其他人抢了做了,空闲的很。
今日他想起从前向皇帝讨的恩典,便去了,恰好找到一本渴慕已久的孤本,竟看的入了神。不知不觉,快闭门的时辰了,匆匆抄了半本,贾瑚在被人请出来之前走出殿内。
其声泠泠如水击玉石,若不是说这话的是贾瑚,九皇子真要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