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枪伤?”
叶修放开他,仰躺着,想了一会儿,说:“派系之争,暗杀,有人很想弄死我,没搞得成。”
张新杰心下一惊。
“怕不怕?”叶修严肃地问。
张新杰瞪他一眼,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国难当前,还有这些事……”
“什么时候都不会少的,”叶修拍拍他的手背,“你看,我确实很福大命大吧?子弹再下去一点,就不好了;再上来一点,也要麻烦些。”
“那你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叶修笑一声,“局势有些微妙,我不好给你细说,不过你也不必管。倒是你怎么过来了,多沉不住气,我不是叫人通知你了这两天有事吗。”
“……我没收到通知。”
“是吗?啧,小年轻果然靠不住!”
叶修跟他瞎扯了几句,果然绝口不提张新杰不必管的事情,言语技巧还是那么高,一有苗头就别开,很快就已经把到底应该怎么去要钱的行程都排好了,说再等他两天,能爬得起来就一起去。
张新杰计算了一下时间,摇头说他请的假就这么几天。
“接着请,借口还不好找么?”叶修说,“就说你要跟家人团聚,总不见得要拆散。”
张新杰还没揪他“拆散”是个什么意思,又想起来,低声道:“我的确是跟家里人多年没见了。去年说是迁到了重庆城,然后……没了消息。”
叶修愣了一下,说:“重庆城就这么大,我差人帮你找找……要找吗?”
张新杰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叶修,对方坦然地任他看,目光澄静,带着点儿笑意。
“叶修,”他清了清嗓子,字句都斟酌完了开口,“我没有告诉我爹妈,他们只知道我不满家里安排的婚事,把我想象得怨气很大——”
“难道不是真的怨气很大?”叶修闲的,拿冰凉的指尖在他手背上划动。
“不是。如果有怨气的话,那也应该是针对你。”
“……哦,你继续说,说。”
“这辈子,我都不打算告诉他们。”张新杰垂了眼帘,从叶修的角度看去,还是能看到镜片后漆黑的睫毛之下,往往清明的眼眸里浮起低迷的情绪,又柔和得一塌糊涂。
叶修愣了愣,敏锐地觉得此处应该竖起耳朵,或者努力坐起来抱一抱张新杰。但他没来得及动,对方先一步伏下身来,贴着他的耳朵说了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一句话。
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这么温柔一把。
又或者说他其实都还没来得及打算这么来一次,有什么情,直直白白地吐露出来。他甚至以为张新杰是一辈子也不会这么干,亦不会需要的。
两个人从开始到现在都像默契了几辈子一样,有什么需要说出来。
但是说出声音来,听到耳朵里,才知道是不一样的,有些字句是要吐出来的,写出来都不好。
张新杰表达的意思是他一辈子都不准备告诉爹妈他看上的是一个叫叶修的男人,但他拆分了句子,就变成了一句贴着叶修耳朵说的温柔至极的表白。
说完了,他又变成了推一推眼镜的知识分子,清清淡淡地说就是这样,如果你特意着人帮我找,也记得不要说错了话。
如果不是逮着耳朵笼了红绯,叶修都怀疑他刚刚自己凭空想象了一句。
他说我知道了,不动声色地拽住张新杰的手。
张新杰点点头,“那你养伤吧,我先回去了。我会和学校多请些假,你慢慢养,不要着急。”
“我着急,”叶修盯着他,“我喜欢的人刚跟我说了情话,转头就要走,我拉不住他,多着急都不好说。”
张新杰紧了紧了被握住的右手,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热意止不住地往脸上蒸腾。
叶修把他扯到身边躺着,一点儿也不怕压了自己伤口,抵着他的额头闭起眼睛,轻声说:“陪我一会儿,新杰。”
叶修时常是看着懒散,本质上是个闲不住的主儿。
张新杰续了假,心里怀着未经自查的柔情以为要照顾叶修养伤,谁知没两天他就爬起来,又是西装革履的,说我们见金主去。
“你的伤不碍事?”
“本来也不严重,快好了,”叶修说,“而且我的调令就在这几日了。”
张新杰愣了一下,“你要走了?”
“舍不得?”叶修弯一下嘴角,懒洋洋的又很招人恨的样子。
“是。”张新杰点点头,坦然承认,倒把叶修弄得没话说,老脸一红,插科打诨地应付过去,临着要出门,又问一句:“新杰,你这些年酒量有什么长进么?”
“酒量?”
“总不能喝着茶谈事情吧,”他笑笑,“不是这个文化。”
张新杰迟疑了一下,“我喝酒不多。”
“那也没事,”叶修从容道,一副还有我呢的表情,“尽力而为。”
无酒不成局,道理不至于不懂,但践行起来,对这两个人都有难度。自学生时代起,叶修就是著名的一杯倒,他自己说现在好多了,但也不是能擅长喝酒的一类,张新杰很少碰烟酒之类的东西,所以也没试过深浅,估计好不到哪儿去。
不行也得行,现下这个环境里,经商的艰难程度不足与外人道。来这饭局谈给学校捐款的几位是吴老爷子牵头的商业行会的各大成员,都跟政府沾着关系日子稍微好过些,但也不意味着人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张新杰心里怀着感激,虽然叶修叮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