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安道:“阿冯在这里用过膳再走。”
冯妙蕴笑着颔首,起身时垂眸理了理衣裙,目光瞥见一样东西,疑惑道:“圣人,这是什么?”
却是思安拿回来的那份诏书,他回金鳞殿后没来得及让收起来,神思怅惘间不小心将卷好的诏书又揉散了,明黄的底色和末尾朱红的印章明亮显眼,难怪冯妙蕴会问。
思安忙用袖子将上面有字迹的地方掩去,顺手交给阿禄,道:“没什么,阿冯和我来,我们在暖阁里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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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足有三日才见晴朗,到了第三日傍晚,徐徐降落的夕阳在皇宫每一个角落留下昏黄暮色,厚积的雪色反而看不大真切。
冯妙蕴与思安围在炉边说着闲话,骆仁旺疾步走进来,正是凝雪将化天寒地冻的时候,他鬓角上竟挂着汗珠。
阿禄道:“骆将军这是怎么了。”
“圣人。”骆仁旺忙忙跪道:“方才成王出宫回王府途中忽然遇袭,宣武军长剑都军使反叛,率人围住了成王府,成王恐引得宫中生乱,命禁卫加强防卫。”
思安手一抖,手背正好擦过未覆盖棉布的手炉边缘,白皙的皮肤很快被烫出一道红痕,他却浑然不觉,还是阿禄先叫起来:“圣人您的手!”
思安问道:“你大哥如何,可有受伤?”
骆仁旺也满是担忧,道:“传消息的人没说,圣人,现在还是守护宫城最为紧要。”
长剑都乃宣武军其中一支牙军番号,随温行到东都后安扎在都城外,其军使何人思安并不熟悉,但可想见能随温行从汴州而来的,至少曾经都是其亲信。
太阳很快落山,禁卫戍守人数有限,思安与骆仁旺商议,将各宫室的人都传至外朝乾元殿,正好外朝尚有未及出宫回府的官员,一并聚集于此,一来易于守卫,二来免于有人趁乱在宫中行诡事。
天刚刚黑下来,西侧千秋门下出现长剑都甲士攻打城门。
思安的弟妹们和宫人听着随风传来的嚣声不约而同瑟瑟发抖,这样空气凝重的夜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旧京被叛军攻破的那个晚上,或许岌岌可危的阴影从那一日开始跟随他们,这一刻又再次如刀尖再次悬在头顶。
被从内宫接出来的小公主惊疑不已,扯着思安的袖子不肯放手,嘴里小声道:“皇兄,我害怕。”
思安把她抱在膝头安慰,听她本该无忧欢笑的糯甜嗓音因恐惧而颤抖,禁不住心里一酸。冯妙蕴拿了手鼓和布偶等物逗弄,小公主始终不安地圆瞪瞪着眼。
思安一面哄着她一面向外张望,冯妙蕴道:“圣人别急,没事的……”
丽娘也在殿中,她身边侍奉的宫人少,来得也比较匆忙,发髻都是散的。脸色也不大好,嘴唇抿成一条线,与她相好的侍卫不知何时挨到她身边,小声与她说话,丽娘不时不耐烦地瞟那侍卫一眼,到底顾忌着面子没有不合时宜地吵闹。
过了一会儿那侍卫踱到冯妙蕴身侧,好似不经意问道:“怎么不见贤妃娘娘?”
思安皱了皱眉,阿禄不等他多言便稍稍抬高声音道:“天子内眷岂容人随意窥探。”
丽娘和他什么事没做过,有影有形传出去,恐怕在场宫人甚至官员多少都知道一些。阿禄话一出口,许多目光明着暗着投向这边,殿中霎时静下来。侍卫张口结舌,连丽娘也难得涨红脸,狠狠剜那侍卫一眼,侍卫讪讪退开。
俞嵇卿唇边闪过一丝冷笑,晚间他出宫时守卫正好接到传令关闭宫门,只得与其他官员一起到乾元殿,他的目光掠过殿中众人,最后还是落在思安身上,思安仿若未觉,只低头哄着妹妹。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思安有点坐不住,走到大殿门口,殿外禁卫里外围了几圈,骆仁旺不住搓着手中的缨枪。宫外远远传来如滚雷一般的轰鸣,有人用重物撞击宫门,厮杀声振天贯耳,殿中众人皆神色一凝。
骆仁旺道:“圣人,臣想去看看。”温行令他无论如何都要守在思安身边,因此他没有上城楼,但城门状况危急,他实在按捺不住。
“去吧,若千秋门被攻破,就算你守在我身边也无济于事,你再点些人,自己多加小心。”
骆仁旺领了命,走路带着风地朝千秋门去。
俞嵇卿慢慢从殿中出来走到思安身后,这个时候所有人脸上都难免有些凝重紧张,胆子小的面已显出菜色,只有他一人满脸轻松,甚至嘴角还挂着吟吟笑意。思安不愿瞧他,只当做根本没看到他,晾了半晌,俞嵇卿也瞧出思安刻意忽视,冷笑道:“圣人可真信任成王,将臣等聚集于此,也不怕外面的人攻进来一网打尽。成王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不来救驾。”
思安忍住反驳的冲动,只是他没什么城府藏不住事,虽然不说话,面上绷得紧紧的,根本不像不在意的样子。
俞嵇卿又笑了起来,且比刚才笑得更得意,道:“圣人是在担心成王还是担心自己?您常居内宫消息不如臣弟灵通,有许多事都不知道吧。这些日子以来宣武军可不安分地很,连成王自己也压惮不住,逆臣贼子乌合之众竟内讧打起来,圣人说是不是很好笑。若是他们能争出个你我,又不知会怎样呢?”
话虽这样说,俞嵇卿却无半点焦急担心,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思安的不言不语丝毫未打扰俞嵇卿自顾自说地兴致,他远眺着宫墙边隐隐冒起的火光,眼中映出几分兴奋,道:“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