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永吉笑累了,弯下腰依然盯着思安,似恨似怨道:“圣人的仁慈怎么从来不曾多分一些给奴等,内侍对俞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心甘被驱遣,殚精竭虑地谋划,圣人对奴等的心血和生死偏这样冷漠。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思安被他压抑的怒气惊得心慌,回想他刚即位那会儿,温行还没来,何曾有人真当他是皇帝。内仆宫人们对俞氏也许真还有些旧情和忠心吧。
许久他才战战兢兢道:“阿、阿苏如果愿意可以现在就走,离开这些是非,躲着外面……那些人,从此远走高飞,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苏永吉顿了顿,又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没再逼着思安,而是转回那张旧桌前又写起来。
“圣人所想太过简单。”他的语气不无嘲讽,似乎也不想再与思安多言。
苏永吉曾经在御前秉笔,协助先帝处理朝政,一封诏书写得得心应手,很快成文,他将那件布满血字的里衣在火前烤干,随同那枚玉佩卷到一起,放到不知哪里寻来的油纸包中,思安看着玉佩被卷到衣服里,最终没有出声。
外面等候的河东士兵早已不耐烦,拿着纸包翻身上马,骏马嘶鸣,马蹄声很快远去。
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正是近天明人最困倦的时候,屋里看守的内侍也靠着墙打起盹来,思安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手,丢开一直被他藏在手里的瓦砾,挣脱了磨断的绳子。双手发麻,但是一点不敢耽误,他爬起来去够破旧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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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尚不知晓,黑夜里小屋已经被从四面围起来,温行站在就近一处高地俯视被包围的破屋,为了不惊动屋里的人,他带来的人不仅没有点火把,甚至在几里外就下马改为步行,悄无声息地接近。
杜卉在后小声道:“大哥,要不让我去吧,你身上的伤……”
温行侧目,虽在黑夜里,他的目光也仿若实质透射,杜卉把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
温行用平缓却不容反驳的语调命令道:“一会儿冲进去务必以护住圣人周全为先。”
话音方落,小屋里却先有了响动,破窗透出一丝火光,一人破门而出,跌跌撞撞朝栓马的地方跑。
杜卉立即举起弓箭瞄准,被温行一手按下。
苏永吉的手背多了一条血痕,来自思安趁他们不备抢来的那把钢刀,刀身两尺有余,沉得思安两手都握不稳。
他目光阴森像一条毒蛇向思安靠近,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河东兵卒也围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思安无路可退,手上剧痛,那把钢刀已被劈夺了去。变故也正发生在这一刻,黑暗中涌出许多人,把苏永吉等人团团包围。思安还未反应,已被苏永吉用力拽回身,那把钢刀又抵到了他脖子下。
原来苏永吉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察觉不对,待看清来者是宣武士兵就知大势已去,心想反正就一条命,顺势把思安拿住挡在身前。
“都不要过来!”
苏永吉拖着思安到火把下面。
思安并不知温行亲自追来,看到宣武军心头稍稍松动,念头一转,大声道:“来人可是宣武军士,速速听旨,内侍苏永吉伙同河东节度使余渐密谋弑君,假朕之意拟伪诏欲起兵反叛,现命你们立刻派人……唔唔……啊!”
苏永吉想不到一向胆小的思安刀架到脖子下还敢呼喊,死死捂住思安口鼻,恨得咬牙切齿,“当初怎没杀了你这俞氏的不肖子孙。”恶由心生,刀刃竟向回压进几分,思安细嫩的脖子立刻出现一条血痕。
思安呼吸不畅,脖颈锐痛,眼睁睁看着苏永吉脸上狰狞而汹涌的杀意,以为这回自己肯定逃不过。他满眼昏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身上所有的禁锢骤然一松,他下意识大口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牵得脖颈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血痕蔓延开,很快被熟悉的手掌覆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冻了一宿的思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及辨明真假,那同样熟悉的温暖怀抱已经为他将寒冷和危险隔绝在外。
思安埋在温行的胸膛里什么都没看到,风中落下的刀伴随着苏永吉竭力地嘶喊:“俞氏覆灭之日就是圣人身死之时,圣人,就算他不杀你,别人也会……会……”
思安被温行半扶半抱着离开,温行搭在他肩上的手捏得他骨头发疼,但他一声没吭,只搂紧了温行的腰。
脖子上幸而没有伤得很深,经清洗包扎,血很快止住,思安伤得不重,却病的不轻。
被救回来后思安急得像个投入母亲怀抱的小猴儿,勾着温行的脖子不撒手,自顾寻着温行的唇胡乱地吻个不停,磕磕绊绊地问:“你的伤怎么样?可吓死我了……他们拿走了我的玉……”胸中的不安和焦躁再也压不住,如喷涌的泉水急切地寻求答案和抚慰。
温行知他是被吓狠了,任由着他,只把人搂得紧些再紧些,轻声劝慰。
吻着吻着思安就面色潮红倒在温行怀里。温行往他额上一碰,滚烫。
后来思安只知道自己躺在马车上,有时候醒来温行也在身边,一见温行,昏倒前那许多情绪就又冒出来,他拖着昏沉的脑袋和无力的四肢滚到温行身上索吻,没亲两下身子又软下去,眉头打成结,不甘愿也不放心地昏睡,温行心疼不已,拥着他又是哄又是拍,直到他眉头舒展睡踏实。
又一次醒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