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微熏,秋色帘幕静静垂下,秦老夫人持着佛珠端坐于榻,目视长子的目光中带了一丝责怪之意,“……你上次不是应承了为娘,要好好待留儿么?怎么又弄到了这幅境地?”
“母亲这话说的,”顾鸣声音高扬,“我如何没有尽心?这些日子,我谨记母亲教诲,耐下性子哄这个女儿,可谓是下足了本钱。本以为她的心已经哄过来了,可没想到那个孽女,那个孽女,”想起顾令月给自己留下的麻烦,跌足怒极。自己终究不舍同水庄出息,向二弟示弱陈情,二弟虽隐约有不悦之意,倒也体谅自己,不曾坚持。只是范氏那个妇人贪婪刻薄,到众友斋撒泼闹过两次,只认定了庄子是应承了给二房的,自己出尔反尔,毫无兄弟情意。自己焦头烂额,气的几度吃不下饭。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赖氏本是棠毓馆的人,你无缘无故要了她,还打算将她使去伺候苏氏的庶子。这番作为怎么可能指望留儿不生气?”秦老夫人中肯评价道,“到底是你错了!”眯了眯眼睛,
“说到那同水庄,为娘卖个老,说句话。这国公府祖产,我只有你和你二弟一双儿子,产业在谁的手上,我都不介意。若当日在西房,顾令月没有开这个口,你把持着所有产业,我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既然这个事情已经起来了,为了一个庄子,伤了你和二郎的兄弟感情,值得么?”
顾鸣颓然坐在座上,这半个月来心疲气劳,心中有心想将庄子给二弟算了。而是转念一想,若是最终这庄子免不了送给西房,自己这半个月来反口坚持,与范氏那泼妇几度争执,又究竟是得到了什么?心中疲累至极,将一腔怨意投到顾令月身上,心中怨道:待到顾令月回来,我定要她好看!
荣和堂安静下来,秦老夫人坐在榻上,闭上眼睛神情疲惫。郎姑姑捏拿着她的肩膀,笑着道,“老夫人为了这国公府,可谓是操碎了心!”
“就算当真是操碎了心,我也不怨什么。”秦老夫人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只怕是府中之人愚蠢,不肯听我的话。就算是我用尽了心思,到头来,终究也是没有用处!”
“老夫人过虑了,”郎姑姑劝道,“三娘子是个孝顺的,定会体贴您的心思。”
秦老夫人摇了摇头,“人心肉长,留娘幼年遭受苦难,心思就愈发敏感。这般人记重亲恩,可也容不得一丝假意。这番咱们竟都是做错了,好在到底是血缘之亲,还有弥补的机会。待她回来,我可的待她愈疼着些!”
朱轮华盖车到了韩国公府,阿顾命人将行李送回棠毓馆,前来荣和堂向秦老夫人请安。秦老夫人态度慈爱和煦,“明明是嫡嫡亲的一家人,却偏偏在两府之间来来往往,每次在国公府只能住半个月。竟弄的家不成家的样子。”
“两府往返确实有些奇怪,”顾令月垂眸轻轻一笑,“只是孙女儿有父母双方,想要两边都顾着,便也只能这般!”
秦老夫人自悔前些日子自持祖孙亲情,和顾令月闹的太僵,如今着意挽回,待少女柔和至极,“按说留娘你今儿刚刚回来,府中晚上该办家宴的。只是怕是你累了,咱们一家人很是不必讲究这种虚场子的,倒不如你先回去歇个一个晚上,明儿再说。”
顾令月一笑,拜谢道,“多谢大母体恤之情。”
从荣和堂出来,弄堂里的秋风吹的少女玉色斗篷轻轻扬起,少女微微一笑。她曾一心希望得到大母的怜爱,得到的不过是虚情假意,待到自己冷了心肠,她却变的这般体贴慈柔,可谓讽刺至极。
荣和堂外天光明亮,阿顾抬头远远的见了一人从外院方向向着这边而来,待到近了,方认出来,正是顾鸣。身子登时微微紧绷。
“孽女,”顾鸣陡见顾令月,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喝道,“你还敢回来?”
顾令月唇角微微一翘,随即做出平直之状,缓缓拜道,“阿爷万福,半月未见阿爷,阿爷身子想来可好?”
“我还没有被你给气死,也算是好运了!”顾鸣愤道,他到底是将同水庄的契书命人送到西房,此刻见着顾令月,想起自己痛失的同水庄,登觉得一阵痛心痛肺,“到底谁给你的胆子,冒我的名义向二房赠送同水庄?”
“阿爷这话我不明白,”阿顾抬头,雪白的面颊上一片疑惑愕然,“不是阿爷教导女儿的么!阿爷从前常常教诲阿顾,说外家亲戚生疏,只有手足兄弟同根同源,荣辱与共,当不吝接济周转,相亲相爱。我回去想了半响,觉得阿爷说的有道理极了,从前竟都是我自误了。以己度人,阿爷既是以这样的道理教诲我,想来自己也是身体力行,用‘外物无碍’的准则要求自己。您和二叔正是嫡亲手足兄弟,我瞧着阿爷为长子继承爵位,享着府中众多祖产,二叔却清贫度日,着实心中不忍,想着阿爷定当不吝接济周转,便代阿爷转达赠庄之意,想来定是体会阿爷兄友弟恭之意了。”仰头望着顾鸣目光欣喜,“阿爷,这事我做的可好?”
顾鸣愕然,他向顾令月传递手足友爱、阔财轻物思想,却只针对及阿瑜、锦奴,从未将自己同二弟顾轩囊括在内。留儿、阿瑜姐弟都还未婚娶,依附着父母,让顾令月略赠让些给自己的姐姐弟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但是自己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继爵掌家多年,二弟也已娶妻生子,成了自己的房头,彼此之间能和小儿女间一样么?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