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纷纷杂杂的事情传入棠毓馆,顾令月坐在馆中厢房窗前看书,懒懒合起了手中的《笔阵图》,“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
“八月十五就要到了,”葛生快言快语,“凤娘子说的这几日就要上门,听说中秋的入宫衣裳已经快做好了,韩娘子亲自掌绣的,精致的不得了呢!”朝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撇了撇唇,“至于蕉院那位无论打算什么,跟咱们也没有关系就是!”
“也是!”顾令月一想,便也笑道。
她却没有想到,此事正正是与她相关的。过了些日子,天气晴好,她生了兴致,去府中园子玩赏,折入月洞门的时候,正逢着顾嘉辰领着丫头从一旁门道中走过来,见着自己,目光微微一动,款款唤道,“三妹妹!”
“大姐姐,”顾令月只得停步,嫣然笑道,“姐姐唤住妹妹,所为何事?”
顾嘉辰熟视顾令月半响,方开口,“妹妹身边人手众多,想来可听说蕉院的海棠花掘了吧?”
顾令月道,“确然如此!春生秋荣本是寻常,你也别太伤心。”她劝着道。
顾嘉辰唇边泛起一丝微讽笑意,“那株大丽海棠是我亲手掘的!”扬头望着顾令月,“妹妹不必怀疑,我虽爱花,却也当有所为。既然棠毓馆已经有了海棠花王,蕉院中又何须要有这么株大丽海棠呢?”
“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认识到我自己的卑陋!”声音朗朗,“妹妹尊贵玉雪,我嫉妒于妹妹,做了很多错事。今年四月在高密公主府,是我私心怕三妹妹抢了阿爷的宠爱,特意设事,让妹妹见恶于阿爷;妹妹回国公府后,我为下你的面子,不惜装病索花,后又为了在春宴上博个好名声生事;就连前些日子赖姑姑的事情,也不是阿爷起意,是我在他面前出的主意……”
她性情虽骄傲,但一旦下定决心,竟也是颇狠的下心。此时对顾令月自承其过,将这些日子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就连自己内心处最隐秘的心思也都全部剖了出来。“三妹妹,”声泪俱下,“如今我明白过来,诚心悔过,愿意向妹妹诚心赔罪。我知我错的太过,不敢求你顷刻谅解,只求妹妹了解我的一片心。”
顾令月瞧着顾嘉辰这幅诚心忏悔的模样,心中丝毫无感动之意,反而涌起一片愤恨可笑之情。二人龃龉彼此心知肚明,虽血缘上是姐妹,实犹如仇寇。只是大面上隐藏着一丝薄薄的平和颜面。若顾嘉辰一直摆着体贴喜爱姿态,她也能继续陪着作态粉饰太平;但如今顾嘉辰将所有都揭了开去,她也就再也摆不出姐妹和睦亲善的假象,“你不必如此,”
她扬首凝视,声音硬邦邦的,“咱们姐妹之间许是没什么亲善缘分。这些日子,你虽一直咄咄进犯,到底我也没有吃什么亏,你不必到我面前装腔作态!”
顾嘉辰面上闪过难过神色,“没关系,”她微微张望,勉强笑道,“我知道三妹觉得我这般说话不过是乔装。”顿了顿,面上绽放出笑意,“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自有这认错悔改的心,你只等着看就是!”
顾令月瞧着顾嘉辰面上虚伪神色心中膈应至极,“你愿意做戏便自便,”生硬道,“我可不愿奉陪。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大娘子这般又是做的什么打算?”待到一行人走的远了,贞莲方开口,面上带着一丝迷惑神情。
“总是没安好心!”慧云的声音脆生生的,“左不过又是打的坏主意。想从小娘子身上讨的什么好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