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问道:“师叔已经准备好……让我重新再走一趟黄泉了吗?”
他问得直接,林墨乘虽然原本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听到叶柏涵用一种明显受伤和带着恐惧的语气如此问道, 心头还是猛然一窒。
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得这样冷酷和无动于衷。
林墨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所以,你若是乖巧一点,不要非要与我作对,我们也不用走到那条我们都不想走的路上。”
叶柏涵也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无所谓。”
林墨乘眼神锐利,猛然望向身边的青年。
青年和衣而睡,表情中带着一种平日不常见的冷漠,说道:“……反正师叔,也不是第一次要杀我。”
这句话实在戳心,即使早就做好硬心肠准备的林墨乘,也无法不在那一瞬间感到心头动摇,心如刀绞。
并非是他想要杀叶柏涵,而是这世道对他何其残忍,始终不曾给过他一次反悔的机会。
叶柏涵却继续说道:“可是就算师叔要杀我,我还是想要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林墨乘没想到叶柏涵会直接这样地问出来。
叶柏涵说道:“我知道师叔是因为怨恨师父,所以才要杀我泄愤。可是我却不知道师叔为何憎恨师父,我为什么……又要因此被师叔所憎恨?”
黑暗中,他的表情晦涩未名,但是林墨乘身为修士,却能很清楚地看清叶柏涵表情上的每一分细微的变化。
他确实十分困惑……和委屈,还有一些责问。
林墨乘沉默了许久。
他其实仍旧可以什么都不说,就像往常每一次一样,面对曾经的诛月,或者曾经的月白,甚至于乌怀殊……默默在心里蕴藏着风暴,却又用十成的高傲将之包裹起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解释,仿佛谁也不配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感受。
可是,如果这样做,他仿佛是要再一次把青年从自己身边推开。辩解大多时候并无用处,因为发生过的事情注定已经是定局。
即使如此,那一瞬间,林墨乘还是想要向青年告解——虽然,那是他最不擅长做的事情。
他垂下头,说道:“……很多年,我也一直想问为什么。”
叶柏涵察觉到了他语气上的变化,突然抬起了头,紧紧盯住了林墨乘的脸。
“你难道真的从来没想过吗?我入门比你师父早,剑术强于他,修为胜于他,人望也强于他,为何最后……却是他继承了掌门之位?”
叶柏涵愣了一下,半晌才不是十分确定地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渡生门之事……”
林墨乘冷笑说道:“你知道渡生门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柏涵听他这么说,却又有些不确定了。
林墨乘沉默了一下,说道:“渡生门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借口。”
然后林墨乘继续说道:“当年,朱玦嫉恨于我……”
朱玦应该就是月白的师兄,然而林墨乘这句话却让叶柏涵很是不解:“朱玦可是……师叔的……”
林墨乘冷笑,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会说朱玦嫉恨我?”
叶柏涵坦然说道:“我虽然不明情况,却隐约知道那位曾经是师叔的道侣……”
林墨乘叹了一口气,一脸淡漠地回答道:“道侣又如何?世人皆道妇人善妒,其实他们却不知,男人的妒心才是最可怕的。”
“我与他虽为道侣,但都是天之骄子。身为男子,就算是结成道侣,也难免会有想要分出个高低的时候。而那时……大多数时候,我都稳压了他一头,这让朱玦深感不忿,后来他会那样做,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叶柏涵叹口气,说道:“既然为道侣,何不彼此互相让步?师叔你这性子实在是要不得。”
林墨乘冷哼,说道:“轮得到你来说我?”然后他说道,“何况,有些事让得,有些事让不得。他既然已经起了那种诛心之念,我便平日再如何退让,又有何用?”
叶柏涵沉默了一下,才问道:“所以……他真的是试图以师叔为炉鼎?”
林墨乘继续说道:“万合宫有一秘法,是以根骨优异者为器,为人易筋洗髓。一旦完成,双方根骨自换……换句话说,他想要夺我仙基。”
叶柏涵顿时不说话了。
夺人仙基,对于修士来说无异是不共戴天的大仇。虽然此行未必会损害性命,但是恐怕比损害性命更加让修士痛恨。
叶柏涵说道:“若是如此,师叔杀他,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只是如此,师祖就算有所责怪,也应该不会太过严重才对。”
林墨乘冷哼一声,却突然不说话了。
叶柏涵见他这样的态度,便开口叫道:“师叔?”
他叫了好几声,林墨乘却一点声音也不肯发出来。叶柏涵看他那傲娇样子,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刺激到了林墨乘。
结果他半晌不出声,林墨乘反而突然开口说道:“这天下许多人都不像你想得那样好。我已经在你面前做了恶人,所以注定这辈子都是脏的。但是即使如此,你所认为的好人,也未必就真的是好人。”
叶柏涵听了,心头一动,就猜到了他应该说的是自家师祖,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叔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林墨乘说道:“即便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说。”
叶柏涵便说道:“你若是不说,我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