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他忆起某个几乎被他遗忘得差不多的香囊,曾经被他贴着肉细细收藏,某一天他醒了,将那个香囊拿出来挂在腰上,用了三四年便旧了,他乾脆扔了换个新的,一点留念也无。
那个香囊是什幺味道?他记不得了,然而那只香囊,却莫名让他联想起靡丽的桃花。
他不由得摇摇头,对染翠露出一抹苦笑:「大掌柜,吴某没什幺别的好处,就是懂得自知。」
这句话说得苦涩,染翠竟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陪笑一声低头喝茶。
然而吴幸子这人随遇而安惯了,不过半晌也就恢复过来,有些事多想无用,何必苦恼?眼前的小日子过得挺好,也许喝几帖安神养气的药便好了,无须自寻烦恼。
于是又喜孜孜地翻起了鲲鹏誌,不时讚叹几句,心满意足的很。
这本鲲鹏誌一时半刻也看不完,吴幸子又想起关山尽的交代,不敢轻易将书带回去,只好同染翠说好,先寄放在鲲鹏社中,这几天他都会来坐坐的。
染翠自然满口答应,眼看即将介饭点,本想留吴幸子用饭,可吴幸子想到外头俩小姑娘,还是决定先告辞。
待送走了吴幸子主僕四人,染翠脸色便沉了下去。
要他说,这眼下可大事不妙。吴幸子恐怕自己没察觉,但染翠见惯了风月情事,敏锐得很。
无论吴幸子怎幺说服自己与关山尽仅只于露水姻缘,他的心却已经守不住了。所谓胸闷,恐怕是压抑着情意不敢表达而致吧!
过去染翠曾疑惑过,吴幸子这人温和柔软,讲白点就是很好骗,照关山尽宠人的方法,心动那是迟早的,还会是那种爱之入骨的深情。
偏偏吴幸子却出人意外,别看他见到美人就别不开眼,满心眼里都是鲲鹏誌,却半点没打算对任何人付出一丝情意。他的真心藏得极深,铜墙铁壁一般,等闲不敢轻易付出。
于是他动用了老闆的人脉,查了一个来月,才勉勉强强查到了颜文心这个人,至于两人之间出过什幺事,就真的什幺也查不出来了。可,染翠猜想,大抵是个负心儿郎与癡情人之间的那点事,否则吴幸子的这一番心结,便全然没有来由。
定是伤得狠了,才只愿意当只井底之蛙吧!
这下染翠又胃疼了起来,但凡心守得越紧的人,一但心动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陷得又深又快。
这眼下,吴幸子肯定是守不了多久了,等他察觉自己的心意,真心实意地爱上关山尽时,那薄情寡义的东西,还能继续宠着他吗?
唉,胃真疼......
话说,吴幸子带着俩丫头离开鲲鹏社后,便谈论起要去那儿用饭。
与鹅城、清城县不同,马面城坊市分离,夜里还有宵禁,戌时即关闭坊门,至第二日卯时方启。
市分东西,饮食多半聚集在西市,薄荷桂花熟门熟路地带着主子来到各种食肆摊贩聚集的地方,指着其中一家食肆问:「主子喜欢羊肉吗?这舖子是咱姑母开的,爆炒羊肉乃马面城一绝,主子吃不了大辣,也能请姑母调整口味。」
「那必须得试试。」吴幸子舔舔唇,他不挑嘴啥都吃,俩丫头手艺也是顶好的,他们的姑母定然更有一手。
薄荷桂花眉飞色舞地对吴幸子吱吱喳喳地介绍姑母的店有哪些美食,说得吴幸子馋得不行,不由得直揉肚子。
却不想,正要踏进食肆中时,后头有人喊了声「吴先生。」
吴幸子赶忙回头循声看去,竟是个明媚娇豔的大姑娘,一双杏眸灿亮彷若星辰,直勾勾地瞅着他不放,看得他老脸通红,霎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黑儿就跟在身边,自然也看到那位姑娘。面无表情的黝黑面孔微微一动,大步一跨挡在吴幸子跟前,拦住了姑娘太过张扬的视线。
这姑娘,便是乐明珠了。
她一见到黑儿挡了自己的目光,俏脸顿时一沉,张口看来就要骂,却险险忍住了,悻悻然开口:「黑参将,乐三有礼了。」
「乐三姑娘多礼了。」黑儿拱拱手,一步不离摆明要对方知难而退。
可乐明珠是谁?她个性张扬娇蛮,简直像匹脱缰的野马,是个任性妄为的主,怎幺可能知难而退?更何况,她今日终于碰上了耳闻已久的吴先生,说什幺都得和人见上一面,叙上几句话。
「请问是吴先生吗?」就算黑儿拦着见不到人,声音总能传到吧?
「欸,正是在下。请问姑娘是......」吴幸子下意识就从黑儿身侧探出脑袋,面对小姑娘总不好失礼。
「主子,这位便是鲁先生的未婚妻,乐家三小姐。」薄荷在一旁压低声音偷偷介绍:「您要小心,乐三小姐为人霸道,千万别心软吃亏了。」
「是啊是啊,主子您心太软,还是让黑儿大人出面便好。」桂花在一旁赞同,她和姐姐都是听过乐明珠大名的。乐三小姐可说是声名在外,在马面城这个女子为强,奔放率直的地方,乐明珠都算鹤立鸡群,恐怕除了她父兄外,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压过她一头。
当然啦,这不算镇南将军府的人。
要说小姑娘们还偷偷有些崇拜乐明珠的肆意自我,但欺到自家主子头上那可不成。
「小女子乐明珠,见过吴先生了。